第三十七章

胡萝卜法杖就那么直直插在地上，无人认领。

阿毛看到这个，已经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一直在寻找着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一寸一寸地找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流着。

阿毛不是一个喜欢悲伤的兔子，因为阿洛总会给他带来快乐，总会帮他扫除悲伤。

阿洛就是快乐，他喜欢阿洛，阿毛想一直和阿洛一起。

“这是他留给你的。”

一对银制的耳环，是胡萝卜形状的，上面还刻了阿毛的名字；还有一对手环，看起来一个是自己的，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和一个兔兔，另一个是阿洛的，刻着阿洛的名字和一个兔兔。

搞不懂前段时间阿洛一直在忙着什么，都没多少时间陪自己。那段时间，阿洛一直在朝外面跑，自己还和他生气。

现在看来，阿洛一直在给自己准备礼物，因为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他能记得自己的生日还得归功于阿洛，每年，阿洛总是会准时给自己送上礼物。

今年，自己也记得自己的生日，五日之后，可惜今年没有阿洛可以亲手送上礼物了。

看着手里的东西，阿毛大哭起来。

那哭声歇斯底里，像是要把心肝肚肺全部哭出来似的。

他甚至能感到阿洛做礼物的心情，那种快乐，那些美好。

一切都没了，自己就只剩下自己了。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戴在了自己身上，仿佛自己是两个人，一切如常一样。

阿洛的笑脸不时浮现在心里，更加剧了他的心酸。

“我有一个办法……”周子衿刚刚其实留了一部分精元下来，只不过这个办法代价太大了。

“什么办法！”阿毛的眼神里又泛出了希望的光芒。

“但这个方法一用，你自己的修为直接废掉，成为一个普通人……”周子衿曾在古书上看到过，只不过确实很难办到，而且代价很大，“而且，你都不一定能够拿到你需要的东西……”

“为了他，我可以做所有的事。”阿毛像是一时之间就长大了一样，小孩子的稚气已经消失不见，更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一样了。

“冥界的三途川边有一种花，名为彼岸花，古书中记载，彼岸花有重塑肉体的作用。”这个方法也是周子衿想拿来复活自己的母亲的，还是被岛神阻止了，“不过这彼岸花要用灵气喂食，所以，如果要重塑他的肉身，你身上的灵气恐怕会被消耗殆尽，你到时候会变得和常人无异。”

“你知道吗，”阿毛笑得苦涩，“我和他早就不想做着什么兔神了。”

“啊？”周子衿不明白，世间万物不都以成仙为最终的目标吗，为何这两人已经是仙了，还会如此想。

“什么神泽世人！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配得上我们的恩泽吗！”阿毛的眼泪又开始掉了下来，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刚刚所谓的兔魔，她是我们的姐姐！她变成这样，全是拜这些人所赐。”

“为了所谓的神赐，把她困在神像之下，活生生把她变成了魔！”

没想到里面居然有这样的隐情，周子衿被这个村的邪恶所震得瞠目结舌。

世间最恶的不是所谓的魔，反而是人心。

“这个傻子，为什么要救他们！”

百年之前，月宫发现这里的异常，派两人下来调查。

调查清楚后，居然发现是四百年前就失踪的月寒。

得知真相的阿毛本想杀掉所有人，他不在乎什么功德，他只想让月寒能够安心。

从小到大，他最亲的人，除了阿洛就是月寒，她就是自己的家人。

“不行。”阿洛拦住阿毛，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乖，我来处理。”

牺牲了自己两百年的修为，阿洛作成降魔阵，镇压住了月寒的魔气。

可他自己

也因为消耗了大量的功力，沉睡了五十年之久。

期间，阿毛一直照顾着他，直到他醒来，两人商量商量，就在此住了下来。

也许是多年的陪伴，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似乎有点僭越了普通兄弟。

可那些所谓的村民居然说两人是怪物，掳掠村里的女童。

可那些女童到哪里去了也只有那些人自己知道了……

有时候人心是真的让他们看不懂了，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却借着所谓的祭祀而杀死，却能够把她们卖到外面。

而阿洛现在也因为保护这些人而死，自己最亲的人也没了，阿毛对于人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那你为什么要绑走我的朋友？”周子衿很不解，既然他们没有恶意，那为什么要绑走孟松，还把他置于瘴气之中。

“阿洛能够看到未来，他说过，你朋友会破坏降魔阵，而且他说，如果你朋友不和你们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前一个确实能够理解，但后一个是什么意思，周子衿不懂。

“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阿洛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不会让自己知道得太多。

周子衿思考着后面那句话，回想着以前，确实，孟松和自己一路以后，多了许多的危险。

“他肯定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昨天煮饭，还给我多煮了几个胡萝卜……”阿毛越想越伤心。

“好了，别伤心了。”周子衿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毕竟他才刚刚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亲人，“你先去准备准备吧，我会把去冥界的地图给你。”

“好。”阿毛抱着那个装着阿洛残破精元的小盒子，像一阵风一样地跑开了。

周子衿拿出纸笔，自己前段时间一直在和孟松练习着书法，就看这个机会来展示了。

写了好久，周子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觉得自己就是书圣再世。

“子衿，别画画了，来帮我看看孟松他们哪里去了！”牧羨之看着周子衿在这边拿着纸笔，在这边纸上画着什么。

“我在写字，马上！”周子衿不知道为什么牧羨之这么简单的都看不出来，是不是傻。

“好……”牧羨之走近了点再看看，如果说这是在写字，为什么自己一个都看不懂。

自己也是从小到大博览群书的人，至少那些古籍上的文字自己也是认得的，可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个字不属于任何出现过的字体……

“挺有天赋的……”违心地夸了夸周子衿，牧羨之又到处去看了。

奇怪，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牧羨之走在那片竹林里，很奇怪，平常的时候这里应该是很闹的，虫子们在夏天总是很喧嚣的。

牧羨之握紧了手里的青玄，警惕地看着四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来到山洞前，牧羨之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走进山洞，牧羨之隐隐约约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果然，没走多远，一只硕大的虫子跳了出来。

那虫子就是个四不像，而且像是世界上所有的虫子的集合体。

牧羨之刚想拿出青玄迎战，却被叫住了。

“牧羨之……”孟飞的声音传来，小小声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你们在……”还没有说完，孟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牧羨之也就没再说下去。

一看，孟松正躺在孟飞的怀里砸吧嘴，睡得很香甜。

“走吧，都解决了。”

牧羨之在前面引路，孟飞抱着孟松跟在后面，四不像在后面一蹦一跳的。

走出竹林，看着外面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牧羨之十分佩服周子衿。

只不过他们几个人接下来就得过苦日子了，最后一个马车也在刚才的大战里被毁了，仆人们也没来得及逃出去。

不过幸好，龙岭和孟翔带着陆离在外面去了，躲过一劫。

今天早上，牧羨之就拿了点钱，让他们出去玩了，没想到还让他们躲过了这场大战。

等到三人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龙岭和孟翔看着眼前的废墟，惊掉了下巴。

没想到自己就出去了一趟，家就没了。

“休息一晚上，明天继续开始赶路吧。”周子衿今天累惨了，进了一间房。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用法术修复的，累惨了。

“走吧，睡觉。”

牧羨之招呼着众人进了房子。

夜里，外面的爬虫乐队开始了演奏。

静谧的夜里，总是要有一些声响才能让人安心。

回顾这几天，周子衿越来越觉得世间的险恶，明明是善人，最后却被逼成了魔。

阿毛今天傍晚来找自己告别了，他记得，那时候，夕阳把阿毛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明明还是个少年的模样，却有着一颗饱经沧桑的心。

不过，这里还有一股魔气是不属于现在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的，这让周子衿很奇怪。

毕竟这里堕魔的就只有月寒，然而却有两股魔气。

为什么这一路走过来，总感觉一切都是被安排好了的。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操控着众人。

越想越烦躁，干脆就不睡了。

周子衿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繁星，一颗一颗的，遥望着对方，却无法一起。

隔壁的灯光传了过来，周子衿看过去，发现牧羨之正喝着酒，一只脚踏着窗台，肆意地坐着。

两人相视一笑，看着星空。

夜很长，风轻轻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