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慢慢醒来,却发现已经不再是自己倒下前的模样,而是好好躺在房间里。
牧羨之艰难地开口,此刻他能够想到的人便是周子衿,只能祈祷那人能够听到。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周子衿推门而入,看见那正在努力坐起来的牧羨之。
“你醒了啊,来来来,我扶你。”周子衿急忙跑了过去,直接把人搀着,坐了起来。
“给我点水。”牧羨之刚刚醒来,语气还有有点粘粘的,有一种独特的慵懒感。
周子衿听话地把水倒了过来,心事重重地坐在旁边。
“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事要跟我说诶。”牧羨之知道周子衿平常是什么样的,现在在自己旁边的绝对是心里藏着事的样子。
“就是,出了点意外。”周子衿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毕竟刚醒来,牧羨之就要开始面对着残酷的现实。
“什么意外?”牧羨之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四肢健在,好像也没有哪里缺了一块。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准确的说,你现在不完全是个人。”周子衿尽量理清其中的逻辑想给牧羨之讲清楚,可看着牧羨之那一脸疑惑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你说什么?能不能说点我这个普通人能够听懂的?”
“你现在不是一个凡人了,你是一个半妖。”
“啊?”牧羨之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咋突然就成了半妖,一时无法接受。
“还有一件事,孟翔死了,昨天才刚刚下葬。”周子衿语气里带这些淡淡的忧伤,毕竟一路上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要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牧羨之突然觉得自己脑袋很疼,可能是摄入太多的信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吧。
“那天袭击你们的是妖族的圣物,那股妖气过于浓烈,普通人根本就无法撑过来。虽然说你是修道之人,而你被正面袭击,导致你的经脉里面被附着了太多的妖气,当我们要治疗的时候,发现那妖气已经与你融为一体了。”
周子衿也很惊讶,毕竟一般人收到那么多妖气入体的冲击,早就已经死了。
但牧羨之不同,他居然把那妖气和自己体内的气合而为一了,就像是那本就属于他一般。
“但孟翔只是个普通人,他只是习过几年武,没有那么多真气做支撑……”
孟翔的遗容是周子衿专门打理的,最大程度还原了他生前的模样。
周子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那遗体的感受——很恐怖,一种由心而发的恐怖。
因为体内的真气被妖气全部都蚕食殆尽,孟翔的尸体就像是被吸干了一般,皮紧紧趴在骨头之上,看着像是千年之前的干尸被发掘出来了一般。
孟松在看到这样的孟翔之后,声泪俱下地找周子衿,求他一定要把孟翔恢复原样,至少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张画面也应该是美好的。
孟翔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本就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
周子衿其实也不懂所谓的因果轮回,明明是个好人,可最后的结局确实如此的凄惨,这样的天道,真的公平吗?
“其他人呢?”牧羨之不想再要听到不好的消息了,希望听到的消息可以让自己欣慰一些。
“其他人没事,只是龙岭变得有些奇怪。”周子衿细想着最近的变化,最大的应该就是龙岭了。
“怎么了?”
牧羨之没想到和自己一起去的人都醒了,看来就只有自己是睡得最久的那个,错过了许多。
“他原来还会和我们说话之类的,现在就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一个人默默坐在那边,看着山那边的方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牧羨之也觉得很奇怪,毕竟龙岭本来就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一次受伤就开始疏离众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所有的原因,也只能等待龙岭自己开口了。
“我想出去走走。”牧羨之开口,可却发现自己的脚始终用不上劲,有点急了。
“正常的,你昏迷了这么久,身体早就虚了。”周子衿出言安慰着,毕竟牧羨之现在是病号,而且情绪不稳定还可能导致他内部气息的紊乱,到时候妖气一股脑冲了上来,自己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所以,还是一切顺着他吧。
“来吧,我扶着你出去。”周子衿把身子倾了下去,让牧羨之可以更好地接力靠着自己站起来。
牧羨之从未感觉过如此善解人意的周子衿,心里有一种终于看到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牧羨之比周子衿要高,靠着也刚刚合适,那手很自然地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仿佛这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般。
一步四个脚印,两人就这么行走着,以这种姿势。
周子衿发现,牧羨之虽然看起来挺高大的,但实际上是真的很瘦,那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感觉。
“怎么了?”牧羨之看着周子衿那表情,感觉总是意味不明的,还以为是自己太重了,“是不是我这样搭着不舒服?”
“不是,是觉得你应该多吃点了。”周子衿思索了一下,确实,自己觉得牧羨之有点太轻了,“你这也太瘦了,根本没有重量。”
“我还以为我太重压到你了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嫌我太轻了啊。”牧羨之被逗笑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嫌自己轻了的。
不过也是,周子衿不是普通人,自然觉得自己不是太重。
“你和我们普通人又不一样,其实我挺重的了,你只是有神力,感觉不到罢了。”
“我说你轻了就是轻了,今天开始必须多吃饭!”周子衿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自己就是突然想说这些,感觉牧羨之是自己的私有物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怪,周子衿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不过牧羨之也没察觉到什么,只是笑笑,觉得这小孩子的思维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今天吃五碗饭。”
周子衿自然知道这人是在打趣自己,可也没有办法,谁叫人家是病号,自己也不敢做什么,怕到时候出问题。
反正以后约定了是要一起隐居的,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周子衿想到这里,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幻想着自己以后折磨牧羨之的美好生活,还不禁笑出了声。
牧羨之看着旁边傻笑的周子衿,哪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是小朋友又在想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了,只是笑笑,然后也陪着一起笑。
两个人走着,穿过走廊,来到了另一个院子里。
刘白正在此处练武,剑气成风,一阵行云流水的作下来,那院子里的竹林应声倒地,留下了一片凌乱。
“好身手啊!”牧羨之发现这刘白和前几天自己所见的不同了,感觉更多了一分成熟,也更加有了那种将领的气质和魅力。
“过奖了,不过是略懂些皮毛而已。”刘白看到两人,眼里都是一种恭敬的神情,似乎还带着一丝的感激,“如果不是几位的倾囊相助,我们哪还有机会做这些呢。”
“分内之事而已,无足挂齿。”牧羨之本想拱手作揖,可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搭在周子衿身上,完全没有空闲。
“在这里,各位不必拘泥于礼节。大家都是朋友了,何必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牧羨之觉得刘白这人挺厉害的,能够在保持将领英气的同时,又不失一份文弱书生的儒雅。
这可能才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吧,自己这些普通人也无法去理解。
“那我们先走了,你慢慢练。”牧羨之挥手告别刘白,向着另一个院子走去。
来到这个院子,牧羨之看到了孟松和孟飞,两个人正依偎在一起不知在干些什么。
“嘿!你们在哪里干什么!”牧羨之大病初愈,声音还有
点沙哑,于是喊人的声音也没那么好听,干巴巴的。
“你醒了啊。”
孟松的声音无精打采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怎么了这是?”牧羨之也察觉到孟松的不同,连忙关切地询问。
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伙伴,自己不想再失去第二个了。
“没事,就是有点想阿翔了。”
孟松其实和家里那些下人们的关系都挺好的,毕竟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把他们当做使唤的对象来看,而是家人,是自己亲近的人。
每当这种时候,孟松总是会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只有等过一段时间好点了,这种情绪才会慢慢消失。
只是,家里的那些暗卫们,都是孟松除父母兄弟最为亲近的人,可以说,他早就把他们当作是异姓兄弟了。
孟翔是第一个离去的,也不过大孟松一岁而已,却失去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没事的,阿翔肯定是睡着了,等到我们做完了一切,回到这里,他又会带着你到处去搜遍大街小巷找好吃的了。”
孟飞只能尽全力安慰着。
孟翔离去,他也伤心,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现在是孟松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他再倒下,那孟松的世界也许真的会崩塌了,所以,孟飞也只有装作坚强的样子,只是在没有人的角落里暗自拭去泪水。
“对,我相信,他一定会在这里等你的。”
周子衿伸出手,为孟松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