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场场战斗的洗礼，让龙岭这个战斗白痴也变得对于战斗精通起来。

以前他是完全见不得那些战死的士兵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自己以前连杀鸡都会犹豫下，现在杀人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他也知道了真相，但却并没有去怪顾罗生。

确实，如果不是顾罗生拉自己入伙，可能自己真的会被困死在那里。

自己曾经悄悄回去过一趟，发现村子里面就只剩一些老人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些年轻力壮的都被抓了壮丁，甚至到了最后，连村里的年轻女人都被拉走了。

现在这些老人也只能自力更生了，看起来还走得动的就去帮着种地。

但人走完了，那税收还是照样的。

本来这些老年人种地就已经是很辛苦了，但还得要被课以重税。

收了的粮食，再等到拿到手里的时候，也许就只剩了一个人的口粮。

龙岭看到路上那些已经成了皮包骨头的人，眼泪也绷不住了。

回到家中，龙岭才发现，自己的父亲早已离去。

母亲也是饿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娘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龙岭有些崩溃了，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这三个月，家里就已经是这般变化。

“你在前面战斗着，我又怎么好让你分心呢？”此刻，龙岭的母亲已经是气若游丝，“儿啊，你一定要闯出一片天来，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母亲的语气里满是失望与自责，但同时，心里的希望也好像从未断绝过。

其实走的那天，自己是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但没想到这一次回来竟然是天人永隔了。

自己看起来与母亲也是要天人永隔了，龙岭也明白了为什么天一是要自己回来了。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出来吗？”龙岭忍无可忍，直接往着那边草丛里面叫了出来。

“好好好。”天一知道这人最近心情不好，脾气也变差了不少。

自己也只能顺着他，这件事完成了，自己倒是可以完成久来的夙愿了。

“你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到吗？帮我救活我娘，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们。”龙岭几乎是祈求一般。

“我救不了她，这是天命。”天一也是无能为力，龙岭母亲的气正在慢慢消散，这是自己也救不回来的了。

人各有命，天命就是如此，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

“儿啊，娘知足了。”母亲开口了，她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娘只是希望你可以做好你想做的事，那边的床底下有些金银首饰，那是娘最后能留给你的了。”

“你知道的，你爹很爱你的，那天他跟你吵，只是不希望你去打战，怕你有什么意外，那些首饰很多也是你爹临死之前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了的。所以啊，你放心大胆去干。不过，你也得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罗梦和龙凌，他们是你最后的家人了……”

“儿啊，娘也该走了，你爹在门口叫着我呢……”

母亲的眼神逐渐涣散，手重重垂了下去。

龙岭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天正下着淅沥的小雨，天是灰色的。

他一个人安葬了母亲，天一陪在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一切也只敢在暗中进行，最近那些官兵加紧了巡逻，有人给他们走漏了消息，说是有反军的人来到了这片地界。

做完这一切，龙岭浑浑噩噩走在路上。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龙岭背对着天一，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是的。”天一无法理解凡人的情感。

他从小到大是没有什么亲人的，都是一个人摸爬滚打着。

作为一个妖，竟然可以得到女娲一族的青睐，被派来辅佐人皇。

可自己不能泄露天机，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

尽力帮助着他。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龙岭转过头来，几乎是歇斯底里一般吼着，一下子把天一推到了墙上。

“疼啊！”天一的肩膀一下子狠狠撞到硬物，感觉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我告诉你有什么用？这是属于他们的天命，我也没有办法帮你。”

“什么鬼天命，我只知道他们死了，你早知道也没有告诉我！”龙岭一拳打在墙上。

他不忍心打天一，这个陪着他出生入死这么久的人，早就在自己心中占据了和顾罗生一样的位置。

如果没有天一，自己或许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也正是有了天一每一次的神机妙算，自己的反军也才能做到以最少的损失来打最多的胜仗。

龙岭内心深处是对天一带着敬意的，只不过现在，他被自己内心的愤怒所冲昏了头脑，偏执地认为天一就是故意瞒着自己的。

“是因为你们的什么狗屁计划吗？”龙岭自嘲地笑笑，仿佛自己是被推着走的，一切都在往一条安排好了的既定道路走着。

“什么？”天一不知道龙岭在犯什么毛病。

他认为，自己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了，自己没有办法的事情，龙岭自然也没有办法做到。

为何要为了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而浪费精力，还不如尽早推翻如今这个皇帝，好坐上皇位，那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自己想要尽快离开了，因为发现，自己好像是动情了。

自己好像是对龙岭动情了，这是万万不可的。

自己是要去做上仙的人，怎么可以对一个凡人动情！

只是这就像是一个种子，在自己心间慢慢发芽，等到自己意识到了的时候好像已经是无法抗拒了。

所以，天一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离开这个地方。

完成了任务，自己也就可以飞升了。

斩断了七情六欲，自己也就可以不会再肖想着一些不可能的东西。

龙岭是一个有家室的人，自己这样子就是一件没有道德的事，是一件令所有人都不齿的事。

而且，自己是妖，怎么可能可以和人一起。

最后受伤的也只有自己，所以，自己绝不可能陷入这个漩涡之中。

天一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对人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所以暂时龙岭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这样子天一也可以松一口气，毕竟如果被龙岭知道了，自己不知道会被当成什么样的变态。

“你们那个狗屁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龙岭又是一拳，此时，他的手上已经是开始见血了，应该是太过用力，皮都破了一圈。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就是把你推上皇位。”天一依旧是那个语气，听不出什么悲喜。

“那我退出你们的计划。”龙岭现在气急了，说出来的话也没有考虑过。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把龙岭扇懵了，看着眼前的天一。

平常那不喜不悲的人脸上竟然出现了愤怒的样子，怒目圆睁，而且还带着一丝悲凉。

是一种对于龙岭不争气的悲凉，也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

“你这么说，对得起我们这些跟着你干了这么久的人吗！”龙岭看到天一的手又抬了起来，已经做好在接一巴掌的准备了。

他还是放下了手，只是叹了口气。

“我真的没有，我只是不想让这些事情导致更坏的结果。”

天一看到过其他的结果，要不就是龙岭就义，要不就是自己以及整个反军全军覆没。

只有牺牲了这二老，才能真正迎来了唯一的出路——龙岭登上皇位。

其实，这个结果已经是既定了的，龙岭无论如何都会当上人皇。

可，当听到龙岭那样子说的时候，他好像变得不再是他了一般，忍不住做出了那些

举动。

“我……”龙岭挨了一巴掌，清醒了许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要知道，我不会害你的。”天一抬头看着天，那是自己向往着的地方。

“我知道，我只是……”龙岭语塞，觉得自己刚刚那些脾气属实太不是人了。

明明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自己却好像是不明白一般的。

“没什么的，我理解你的情绪。”天一其实并不明白，可是为了安抚住龙岭，也只能这么说，“我是自然不会怪你的，这些话对我说就好了，别人那里你可千万不要提起。”

“好。”

龙岭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像个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确实，一下子失去了两个至亲，即使是天一也知道，龙岭是伤心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龙岭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些，两个人也搭着肩回到了营地。

“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能办到的，我都可以满足你。”今天的事情，龙岭总觉得特别对不起天一。

“我啊，想要……”话没说完，天一却一下子愣住了，眼神无神，突然神游了起来。

龙岭也不敢去打扰，这是天一有了预兆的样子，这个时候贸然去打断很有可能会让他走火入魔。

就这么等着，等到了他恢复意识。

“你还没告诉我呢。”龙岭看到天一的神魄回来了，也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他是真的很想补偿天一，今天的自己实在是太伤人了。

“现在没什么想要的，以后再说吧。”天一的语气又很平静。

“那你想起来了一定要告诉我。”龙岭默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对了，你刚刚又有什么预兆？”

“天机不可泄露。”天一只是留下这一句话，自顾自大踏步向前走了。

龙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天一的表情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