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眼睛怎么红了啊？”牧羨之看着在鸾英背上熟睡的周子衿，有些心疼。

“别说这个了，先把他抱去床上吧。”鸾英觉得腰酸背痛，看来是真的老了。

他们魔族不是不老不死，而是老化的速度比凡人慢一些，最终还是会慢慢消亡。

他算来已经是一千多岁了，在魔族之中也算是中年人了。

但由于前几百年一直被困在那个地方，所以他身体的机能差了不少。

“你辛苦了，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带着他去睡了。”牧羨之看着熟睡的周子衿，不忍心把他叫醒。

“嗯，你先去吧。”鸾英观察着牧羨之。

确实，他从牧羨之的眼睛里看到了关切，说明两个人的感情并不假，他也可以放心些了。

但他心里还是不怎么认可这个人，凡人的寿命太短了，而周子衿作为半神，生命是无限的。

而且周子衿走不上传统女娲后人的路子，不会生下孩子之后迅速失去神力。

牧羨之终究只是一个过客，无法陪伴周子衿走到生命尽头。

就像是当年的周青一样，他不想儿子步上他的后尘，后半辈子无人陪伴。

“父亲，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个……”周子怡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逆子……”

“不要这么说你弟弟，他还小，不懂事。”鸾英皱了一下眉，“我不是执着，这是我的责任，就如同你也是我的责任一般。”

“我懂了……”周子怡点了一下头。

这几百年来，她陪在鸾英身边，见证了他的不容易。

要说心中对于所谓母亲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这份怨气接连着来到了周子衿身边。

其实她更为怨恨的是，为什么当时周青选择带走的不是她而是周子衿……

当年发生的一切她只知道一些片段，只知道当年是周青狠心地关上了门，年幼无知的她和一众魔族一起被锁在了这里。

随着周子衿长大了，这里的封印也逐渐减弱，可以供一些高级的魔族出入了。

之后，才有了这些计划，目的就是要放出魔神。

那天鸾英杀死孟飞反而是送有情人一起了，孟松已经死了，孟飞要见他也只能到阴间去才能相见了。

那天晚上，分明是与阎君商量过的，要他保证让孟松与孟飞魂魄相会，能够在阴间长相厮守。

孟松的灵魂经历了多年的魔气侵扰，已经是无法投人胎了，只能入畜牲道。

这是为他上一辈子的赎罪，上一辈子，孟松乃是史书中遗臭万年的屠城将军。

本来应该是入畜牲道的，结果后来因为生死谱出现失误，让这个人投成了人身。

最后，魔族的大将落樱把刚寻回的魔神气息送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孟松天生带着极强的阴气，是培养魔神魂的不二人选。

要不是有这个培养的容器，魔神魂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成这个样子，居然可以幻化出肉身了。

只不过这具肉身并不是他的原肉身，用起来也没有那么顺手。

只不过，现在有了肉身，就该开始下一步了。

百年前，他答应过魔族众人的事情，他一定要做到。

那些所谓的神，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却只会不断地索取和。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鸾英百年之前的设想便是如此，只是因为当年周青的阻拦。

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现在的周子衿如何想……

其实只要他们三个人都是一条心，神界现在的力量根本就无法阻挡。

但只怕当年的场景会重现，鸾英也是害怕。

窗外一轮红月挂在天上，地上也被映成了红色。

这就是混沌之地，一个从来见不到光的地方。

“快去休息吧，你今天也辛苦了。”鸾英叹了一口气，他欠周子怡的太多了，他欠周子衿的太多了。

现在他只想补偿他们，只是，在补偿他们之前，他还有属于魔神的使命还未完成。

三天后，一切都会变化。

只要这三天，他可以把周子衿劝服，让他与周子怡合力，一切都会推翻重来。

青儿，我会向你证明，我是对的……

鸾英看了一眼窗外那诡谲的云，眼神坚定。

等到周子衿睡醒，外面的月亮已经变成了一轮烈日。

牧羨之就守在旁边，躺在床上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周子衿揉了揉眼睛，他只记得昨天晚上大哭了一场，最后趴在鸾英的背上，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回来之前，你爹背你回来的。”牧羨之笑了一下，昨天这个人睡得就像是一只小仓鼠一样，别提多可爱。

“啊？”周子衿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样子，有些不好意思。

他都这么大了，这样算来他爹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背着他走了那么远。

“快起来吧，咱们去看看他。”牧羨之找着衣服。

“衣服你给我换的？”周子衿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全是新的。

“对啊，怎么了？”牧羨之找到了，把衣服甩在了床上。

“那我不是被你看光光了……”周子衿小声嘟囔着，把衣服披在身上。

“又不是没有看过。”牧羨之悄悄靠近在他耳边低语着。

“你！”周子衿脑子里面又想起那天的场景，涨红了脸。

牧羨之一看，人都害羞成那个样子了，不能再逗了。

牧羨之牵起周子衿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向宫殿里面。

鸾英坐在王座上面，四周只有零星两三个人围着。

“王，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才能进行？”零星是魔族的首辅，是鸾英最为忠诚的部下。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东西。”周子怡看着零星，警告着。

“不必如此，首辅也是关心魔族嘛。”鸾英看见了那边的周子衿，感觉是时候说出来了。

“什么计划？”周子衿走上了殿前，非常自然就问了出来。

“哪里来的小子！”零星看着周子衿，心里的一把火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你问他呗。”周子衿懒得理这个人，直接指着上面的鸾英。

“大胆！什么人居然敢如此对王说话！”说话的人是颐莲，魔族现在的第一大将军。

“他是我儿子。”鸾英看着下面这副样子，也笑出了声。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严肃的人，所以和属下的关系也不僵。

“儿子？”两个大臣都惊了，没想到这个王还儿女双全啊。

“对啊，儿子。”周子衿非常自然地走了上去，站在了鸾英旁边，“不像吗？”

“挺像的……”两个人看了看周子衿，又看了看鸾英，两个人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那是长得毫不相关。

“这不是原身体，不像很正常。”鸾英看着下面尴尬的两个人，缓缓解释着。

“到底是什么计划？与我有关吗？”周子衿看着鸾英。

“确实与你有关。”鸾英真诚地看着周子衿，“我们需要你带我们出去。”

“什么？带你们出去？”周子衿觉得不可思议，“你知道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来封印我们的。”鸾英看了一眼周子衿，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疑惑，“但是，你不觉得我们很可怜吗？”

周子衿犹豫了，魔族的遭遇他看在眼里，可他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个被五族所公敌的族群是无辜的。

“你犹豫了。”鸾英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你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周子衿只看到了除他们以外的三个人，魔族难道还有人？

“当然不止我们。”鸾英带着周子衿来到了高台之上，“看着吧，这就是魔族所有的人，他们只是在沉睡。”

“为什么会这样？”周子衿皱了皱眉，这也太残忍了，有些魔族甚至都没有了四肢。

“资源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只能委屈他们了。”鸾英说话之中还有一点抱歉，“他们只能以这种形态存在，我想让他们见见阳光。”

“可是，当年为什么？”周子衿很疑惑，当年是怎么回事？

“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是表面那样。”鸾英看了看远方，颇为感慨，“是时候，让你知道一切了。”

……

三年的战争让鸾英都有些麻木了，幸好还有周青陪在他的身边。

“王，前线吃紧，我是是不是……”雾雨是原来栀子手下的大将，现在也来到了他的手下，成为了他的主力。

“什么？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鸾英本来抱着女儿，被这个消息一下子惊住了。

周青过去抱起了女儿，皱了皱眉，因为女儿哭了，她作为母亲自然是心里不舒服的。

“神女那边偷袭我们……”雾雨受了不轻的伤，肩膀渗着血，“我带出去的人都没了……”

鸾英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吗？

他只是让一个小队出去侦查，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只有你回来了吗？”鸾英坐在椅子上，摸着头发。

“嗯……”雾雨很后悔。

去侦查是他提出来的，结果最后就只有他回来了。

“我静一下……”

打击太大了，鸾英一时之间没缓过来，怔怔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