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嫌弃我头不秃,所以不够强么……
杨遇安心中暗暗吐槽。
病人拢共就那么多,再不争取就落后了。
于是他目光一转,扭头对第五观主耳语了几句。
下一刻,后者走到众人面前,宝相庄严道:“诸位施主,小徒年纪虽幼, 但贫僧敢对佛祖发誓,他这一身本领,确实学自隐居终南山的孙药王,绝非什么走方游医可比……且说那日贫僧从西域学成归来,途经京师北郊终南山,不慎摔了一跤……”
在第五观主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加上一些半真半假的传奇故事,虽然大部分人仍旧犹豫, 但还是愿意上前一试。
这对杨遇安来说就够了。
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自己确实是孙药王的徒弟,本领都是真的。
果不其然,当第一批试验者解除病痛之后,第二批、第三批接踵而来。
有了成功的例子,药效自然没有人再怀疑。
这时候比试双方都治好了不少病患,自然也有人开始对比两边的疗效。
三巫所炼制的“化虫丸”起效更快,堪称立竿见影,但副作用也十分强烈。
服药半个时辰之内,患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咽痛、腹泻等症状。
反观杨遇安的汤药,虽然起效慢一些,但基本没有出现明显的副作用。
甚至有人惊喜地表示自己不但肚子不痛了,就连多年的咳疾也治好了。
第五观主“慈悲”的声音适时响起:“侵害人体脏腑的虫蛊,一共有九种之多。有些潜伏于心脏,令人心绞;有些穿行于肺脏,令人咳嗽;有些游走于胃脏, 令人呕吐不适,如此不一而足……”
“化虫丸虽能驱杀脏腑诸虫,但其药力刚猛, 内含毒性,一旦掌握不好药量,反而会害人。”
“至于小徒所用的方子,却能针对诸位各自不同病灶,对症下药,火候刚刚好,因而能药到病除……”
余下尚未服药的病患见“竺法生”大师说得头头是道,两边服药后的对比又是如此明显,于是纷纷开始转向杨遇安这边。
眼见胜负天平渐渐扭转,三巫顿时急了。
但他们都是野路子出身,哪里说得出对面的那些大道理。
情急之下,修为最高虎头巫者大喊道:“那恶僧说我们师兄弟的药有毒,分明是诬陷。诸位兄弟姐妹若是不信,我这就吃给你们看!”
言罢,他抓了一大把炼好的化虫丸,塞到嘴里。
一边囫囵嚼食,一边还嘟囔道:“我就不信能毒死人!”
“就是就是, 那恶僧说自己徒弟曾师从孙药王, 无凭无据,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他的毒性更大, 只是一时半会看不出来……”
牛头巫者倒是没敢试药,不过煽风点火之事,正是他所长
众贼见他如此果决,不少人又开始犹豫起来。
但总得来说,仍旧是选择杨遇安这方的人多些。
……
半个时辰后,所有愿意试药的东阳贼都吃过了药。
余下不服药的,要么自忖没有病,要么还想观望最后结果。
楼当家当众清点人数,最终宣布杨遇安师徒这边人数更多,赢下此局。
这一次,虎头巫者没有表示不服。
他永远不可能再开口了。
因为一下子吞服了大量带毒的化虫丸,他在剧烈的腹泻之中,脱水而亡。
“虎施主以身试毒,堪比上古神农尝百草,舍己为人,功德无量。”
“贫僧自愧不如,谨和南!”
第五观主对着虎头巫者的尸体合十一拜。
转过头,却见一众东阳贼纷纷对着自己师徒跪地叩拜,嘴里高呼“竺神僧”、“安法师”之类的尊称。
其神态之狂热,比先前对着虎马牛三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刻,第五观主竟莫名觉得,或许当个秃驴也不错?
“不行不行,我是道士,喜欢喝酒吃肉,当什么秃驴!”
他甩了甩头,努力将刚刚那个奇怪念头清走。
……
杨遇安师徒再次进入营帐的时候,面前只有楼当家以及其他几个疑似沈氏暗谍的当家。
因为刚刚赢得众贼信任,他们两人也分了一个座席。
从这一刻起,他们实质上已经顶替了虎牛马三巫先前的位置,成了楼当家等人控制这群东阳贼的精神工具。
“两位神僧,楼某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你们先前所言沈氏当王之语,是真是假?”
楼当家身体微微前倾,肃然发问。
“小僧道行浅薄,不敢对未来之事妄加揣测。但智者大师佛法无边,自然是听大师的。”
开声回答的是杨遇安。
此时已经到了计划的关键一环,为了避免意外,他必须亲自出手。
正好师傅第五观主已经成功在东阳贼之中建立了得道高僧的人设,便干脆让他在一旁继续“宝相庄严”。
毕竟跟人谈判交易,乃是市井庸俗之事,有损高僧形象
楼当家闻言未置可否,转而又道:“那山上的柳娘子,是个什么说法?”
“自然是交出金身像,自行离去,”
“她同意?”
“她不同意又能如何?”
“也是。”楼当家闻言微微失笑,“既然如此,便劳烦两位神僧回去转告柳娘子,只要她老实离开,楼某绝不为难。等事成之后,楼某会亲自到江都送上谢礼。”
“当然,两位神僧也有重谢!”
杨遇安闻言只是保持微笑,不为所动。
“怎么,两位神僧信不过我?”
“非也,只是楼当家大概是贵人忘事。”杨遇安开声提醒道,“我师傅早些时候便说过,智者金身是由我们师徒亲自护送给沈氏。”
第五观主闻言微微颔首,脸上风轻云淡。
楼当家闻言微微一愣:“这有何区别?”
“区别可就大了。”
杨遇安脸色微微一肃:“敢问楼当家,你们得到智者金身以后,打算如何送到沈氏手中?”
“运到苏州边界后,找个荒野无人山洞藏好,再暗中派人通知沈氏去取。”楼当家不假思索道。
“果然如此!难怪沈公子要特意派遣我们师徒走这一趟!”
杨遇安连连摇头,一副哀其不争的模样。
顺手又将沈纶私下赠送柳师师的玉佩放到桌面上。
第五观主则适时闭目合十,仿佛不愿与人争辩,犯了嗔戒。
楼当家几人一时面面相觑,但见到桌上玉佩,目光一凝,又纷纷再次看向“安花客”,静待解释。
“能考虑到私下联系沈氏,想必诸位也明白这官匪不两立,若走得太近,会连累沈氏的名声。”杨遇安“笃笃地”敲着桌子分析道,“但诸位有没有想过,柳娘子这边厢刚刚丢了金身,那边厢沈氏就找了出来,必然会引来无数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