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不会来了。”
陆双望着空荡荡的新房,成双成对的烛台、酒杯,心中不免少许失落。
洞房花烛夜,一人独守空房,若非事前早有预料,此刻怕是要哭成泪人。
“不对!我这样想不对。”陆双紧捏粉拳,给自己打气,“杨郎将这等机密之事托付于我,说明他已经将我视作体己人!”
“况且有了夫妻名分,来日方长,何愁没有真正洞房花烛之日?”
想到羞涩处,陆双双颊飞霞,美丽的少女容颜更显动人。
“虽然不知杨郎到底谋划什么,但他既然将盟中事务托付于我,我就得当好这个盟主夫人,替他看好大后方”
“但也不能太急,新婚燕尔,夫妻二人总有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杨郎以结亲为幌子,大概便是故意营造出这种假象,让外人以为他正忙着与新妇歪腻,无心过问他事。所以这几日我不宜过多露面,省得让旁人太早察觉杨郎根本不在家中的真相,影响他的后续布置。”
“嗯,恐怕接下来好几日我都要独守空房了”
陆双微微失笑,却已经不觉失落。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如今气海资质改善,她决定重新捡起已经荒废多年的修行。
她不指望自己能练成什么绝世神功,柱国大将,只求通过修炼延长青春与寿命,好陪伴丈夫更长时间。
十日后,马邑郡。
一名道士在集市中补给过后,便拜别同行至此的东家,径自出城。
正是乔装出行的杨遇安!
原来十日前的新婚当夜,他过了江北,便一路马不停蹄,日夜不停向北疾行。
他的身法糅合各家所长本就是当世一绝,再加上两日一次的“烧不尽”爆发速度还能翻倍,终于在十日之间奔行三千里山山水水,从江南来到了大隋北疆马邑!
马邑郡便是过去的朔州。
杨遇安早在大业初年就为了夺取“逆鳞”而路经此地,还结识了地头蛇尉迟恭,故而他早就对这里的环境熟门熟路,轻轻松松伪装成一个游方道士,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而他之所以走得如此急,甚至借用假结婚来遮掩自己出行,正是为了让身处马邑的目标人物以为自己还待在江南,放松警惕,以便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这个人是谁
“仙子,你确定辅公祏就藏身于马邑?”
“大概有七成把握。”琼花仙子谨慎判断道,“剩下三成可能是混入了突厥人的部落。总之只在更北,不会在南。”
“那就是来对地方了!”杨遇安目光炯炯道。
是的,与陆双假结婚,新婚当夜离家出走,然后十日之内奔行三千里路来到塞上,正是为了追杀辅公祏!
不仅仅是因为此人曾经算计过琼花盟,差点导致他数年布置功亏一篑。
更因他想通过此番千里追杀辅公祏,向江北的各个义军山头表明自己的强硬态度:琼花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敢侵犯,虽远必诛!
琼花盟的一切刚刚起步,还需要数年时间和平发展,积蓄力量。
但和平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随着琼花盟日渐发展壮大,人望、积谷,财富渐渐丰盈,本地郡府、外来军阀、各路义军,也包括其他江湖势力,谁不在觊觎?
杨遇安无法扼制别人内心的贪婪,但他可以将别人伸过来的手砍掉,用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对方,想招惹琼花盟,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有陆双那边帮忙打掩护,估计这会只有少数盟中核心成员察觉我其实已经不在江南。”
“哪怕算到极限,江北的杜伏威已经察觉了内幕,北上报信的人马也才刚刚上路。”
“我只要抓紧这个宝贵的时间窗口,定然能给辅公祏一个惊喜!”
“接下来,便是继续摸清此人近况,为下一步刺杀作准备。”
马邑郡的治所在善阳县。
从全郡范围来看,这里位置过分靠南,算不上马邑郡的中心区域。
但考虑到“边墙”,也即后世所谓“长城”的走势,加上郡内几处重要河道的交汇节点,这里反而是毫无疑问的中心枢纽。
实际上当初隋帝杨坚为了巩固边防,便有意在边墙以北大量屯田,建立屯堡,并不时与突厥设置互市。
这导致马邑郡西北两个方向的边界都比边墙更为前出。
从边界到边墙,这片占了马邑郡将近三分之一面积的广阔空间,理论上属于大隋疆土,却又不在边墙的实际保护范围之内,久而久之,就成了藏污纳垢的灰色地带。
逃犯、流氓,隐户,马盗、伪装成马盗劫掠的突厥部落所有不适合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的狠角色,全都流窜到这一片,寻觅着各自的生计、或者发财的机会。
对于马邑郡丞李靖来说,这片混乱的区域同样是他发达的指望。
他不求财只求官。
但一个小小的郡丞,又曾经受到亲族牵连而贬官,想要求进,十分艰难。
只能到战场上杀敌立功,倚靠军功升迁。
如今暂无战事,只能抓抓盗匪凑合。
这日李靖刚刚从塞外缉盗归来,到郡府交托完后续事务便急匆匆地跑到城中一处酒肆打尖。
说起来,这酒肆算是他名下产业,因为店老板正是他的妻子张红拂。
自他调任马邑郡丞后,江南女子张红拂便嫁鸡随鸡跟他来到了塞外。
张红拂开这间酒肆,名义上是帮补家用,实际上却是利用善阳县四通八通,往来行商胡商极多的优势,帮助李靖收集灰道上的各种情报。
这些年李靖出塞缉盗十拿九稳,声名渐显,张红拂作为内助功不可没。
“娘子啊!”李靖喝下三两浊酒,有些上头,说话不免粗舌头,“为夫这些年得罪了不少左道之人,你生得如此美貌,日日在此抛头露面,实在不妥啊!”
年近四旬的张红拂早已不是羞涩少女,当场啐了他一口,笑骂道:“你若担心我被贼惦记,那就好生修行,不管练功还是仕途。他日你李药师威震塞北,哪个贼敢惦记老娘?”
“话可不能这样说!”李靖反驳道,“李某若威震塞北,怎还能让自己妻子当街贩酒?”
“呸!若不是我这些年当街贩酒,就你那点俸禄,够结识几个江湖好汉!”
李靖被戳到痛处,脸色顿时涨红:“你别瞧不起我!我已经打听过了唐国公李渊调任卫尉少卿,即将都督关右诸军事。为夫这些年当朝集使没少跟他攀交情。说不定他出镇关右正好缺人手,便将我调到麾下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