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分利

朱旺将进了牢里后的见闻与妻子说了，又说这几日同狱室的赵贞对自己颇为照顾，连赎自己的钱也是刚向他借的。

妻子听闻，起身面向赵贞就要跪膝下去道谢。赵贞赶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不可不可，我与朱旺先前就认识了，帮上这点小忙也不值得你这样做。”

“恩公，谢谢你，若是我家相公在这儿再待上几日，怕是连命都丢去了。”说到这，朱旺妻子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待情绪稳定后，说：“这位恩公您放心，这笔钱我与我家相公日后定会偿还。”

赵贞本想拒绝，这笔钱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但对现在的朱旺两口子算是笔巨大的负债了。赵贞先前在与朱旺闲聊时得知，先前朱旺家过的还有结余，朱旺宠老婆，他妻子在家里不事生产，朱旺靠着给花街的产业充当打手与要账，收入也强于一般人。

后来胡人进城，不止是带刀的捕快，连经常持刀在身的混混们也都管制了，有的直接被抓了进来，有的去干起了别的行当。朱旺想着自己有力气，就去了米行做了份使力气的活，但是朱旺性子急，在那儿与人起了矛盾，就回家歇着了，家中的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到现在连几两的银子都拿不出。

赵贞本想拒绝，但终未将拒绝的话说出，只说：“好，我也不着急，你们有钱就还，没有也没关系。”

这样说是因为赵贞知道朱旺是个好面子的人，以前好歹也是出门还带两小弟的大哥，受不了施舍。

就这样，朱旺妻子向大家伙道了别，又是说上些感谢话，就搀扶着朱旺离开了，留下了赵贞与龙佩云。

王牢头等三人也都散去，赵贞感叹道：“佩云，现在就剩下咱俩了，我真怕哪天你也离去。”

龙佩云没好气地说：“你看你说的是人话嘛？你害我进来了与你待在一块，又不想着我出去？”

赵贞不与龙佩云争执，忙了一天下来也有些腰酸背疼，寻了一地躺下歇息着了。

王牢头将赵铸与蔡宏义唤到一处，掏出那枚小银粒，对着蔡宏义说：“见着没？这来的第一晚就有了收入，这一天还没到哩。”

先前王牢头带着蔡宏义求了职，与他说了这里面的油水丰厚，当时的蔡宏义一脸淡然的表情。

王牢头当他是不信自己的话，这才将小碎银拿出，得意洋洋地展示和说给蔡宏义听。

谁知蔡宏义仍一副淡然样子，对这份自己没出多少力，也一样飘来的收入没放在心上。

王牢头用食指在蔡宏义额头上用力戳了下：“怎么见了钱还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等放衙了领你们喝酒去。”

蔡宏义没讲话，只瞥了一眼王牢头。王牢头心想：大概是这蔡宏义随着前县丞（蔡亮）吃过了不少钱，看不上这点零碎的油水。

想归想，王牢头又摸出了一银夹子，说是夹子，实际是钳子，这样子称呼罢了。

赵铸打趣道：“银称子带上没？是不是口袋里塞不下。”

王牢头笑眯眯地说：“还怕我分的不公道？”

赵铸说：“跟你讲正经的，这钱我不拿，以前和赵贞处得来。”说完，就自个离开了，回去牢狱坐着值班。

王牢头冲赵铸后背喊道：“哎哎哎，一码归一码。”

赵铸没回头，王牢头说：“以前就没见他这么讲情义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牢头对蔡宏义说：“我这个人，做事公道，他既然不要咱俩各半分。”

蔡宏义也趁机说：“这钱我也不要。”

王牢头彻底呆住了，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这赵铸和赵贞以前当过搭档，不愿意吃他的钱就罢了，这小子怎么也不愿要这钱？

王牢头笑呵呵道：“宏义，这现在时候不比往常，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蔡宏义知道王牢头指的啥，意思就是现在没人管着吃油水，这也是胡人上头默许的。

蔡宏义看王牢头盯着自己望，以为他是起了疑心。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所来并不是为财，而且另有图。心想：不能叫这贪吏对我起了疑心，还是收下罢了，唉！

蔡宏义使了个假笑，说：“我担心要了这钱被查处，丢了这份职，这样不会吧？”

王牢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小子第一次吃油水，担心这样的小事。心中哈哈大笑，同时又对蔡宏义看低了几分。心中想到：前些年县里老太爷大寿，蔡亮居然只带着两吊子钱去祝寿，这蔡宏义更加的离谱，跟着自己来做事居然有钱都不要。

既然蔡宏义同意了，王牢头就拿着这丁点大的银粒琢磨起来，琢磨怎样夹成对半。

拿好角度后，一钳子下来分成了两半，王牢头还很仗义地拿给蔡宏义：“你挑一块。”还吹嘘道：“我这技巧可不是盖的。”

蔡宏义随便拿了一块，将银粒塞好，就与王牢头一块回了牢狱坐班。

这一晚上下来，蔡宏义都如坐针毡，怀里怀着的那小银粒仿佛是烙红了的铁一样。

待到了晚间九十点，到了三人的放衙时间，王牢头先走了，留下蔡宏义与赵铸二人做点清扫的工作。

完事后赵铸就要走，蔡宏义却拉住了他。蔡宏义说：“铸哥，那王牢头给我的银两我真不愿收下。”

赵铸问：“为啥？”

蔡宏义说：“你不也没要吗，我就是拿着这钱，心里都不踏实，你还是收下吧。”

任由蔡宏义又说上几句话，赵铸如吃了定风丸一样坚决不收。

蔡宏义作罢，两人收拾完后就都离去了，在回家的路上见着沿路边乞讨的人们，蔡宏义便将那小银粒接济给了一乞丐。自从胡人入城后，城里的乞丐比以前多上些。

乞丐接受了蔡宏义的施舍，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数目，只呼蔡宏义为“青天大老爷”，又要给蔡宏义这个年轻小生磕头。

蔡宏义连忙止住他，又急急忙忙地溜走了。

……

第二日，蔡宏义早早地来到了县衙，却见一穿着黑色袄裙的女子往里走。

蔡宏义驻足思索，这女子是生面孔不像是本地居民，再者这时候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要报案？可她不知道现在的县衙形同虚设，完全成了胡人的自个用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