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亮形体干瘦、眼眶凹陷,全然没有一副为官的富态。平日里虽多得当地百姓的称赞,但自家的亲眷里却有上些贬低的话。
主要是如前面媳妇说的托着为自家人寻份差事,却不搭理。不止是自家的大哥(宏义父亲),也有其他亲眷遭了拒绝。
想想也是,贵为一县城之主,却连这么丁点儿的小事情也帮不上。不知道地,还心里细琢磨着自己是何时得罪或是招待不周到这位高官远亲了。
蔡亮也不再拿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给宏义讲事情,心里本也明白,宏义家却不亏欠自己。
是以食君禄的理念对蔡宏义说:“你家里不亏欠我,你也未吃过朝廷的米禄,先前叫你替我去胡人营地打探事情,已经是帮助到我了。”
“现在你的性命又遭受到了威胁,我自然不能再叫你回去,我们叔侄两就这样别过吧,我会把行动推迟到你养好伤,等你不住在我这了。那时候如果行事失败了,胡人来查我家也查不上你。”
屋里沉默。
片刻后,蔡亮又说:“后半生你的二娘(自己媳妇)还要托在你家里受你家照顾,这样想是我亏欠你家了。”
蔡亮讲的真情流露,就不知这是真的情感,还是心思细腻的蔡县丞使出的激将法。
蔡宏义听着自家叔叔将两家分的如此见外,听着话心里不免有些悲凉,更加觉得悲凉是后头的生死分离。
在王牢头未来家中托事前,叔叔蔡亮就找过自己,说需要一人混到将军营里,打探些纳兰姓的行踪,自己知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回应的便是需要深思几日。
后来赶巧送上了机遇,王牢头来家中打听,叔叔就将自己推荐了过去,便也跟着王牢头去了。
后来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料当时答应的多么豪言壮志,触碰到了生死线,人也会萎缩下去。
蔡亮等候了宏义数分钟,宏义都未答话,蔡亮也知道了答案,留下话:“那便这样吧,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告诉你二娘,无需客气。”便要离开这屋。
蔡宏义问:“叔,你去哪里?”
蔡亮回:“王牢头那职务不能有空缺,我去寻个靠谱的人接替上。”
蔡亮心里是希望侄儿能接替上这职务,毕竟下面要做的事是掉脑袋的事,人还是要找信得过的人,宏义这样的自家人最好。
蔡亮先前也想过,这样的事叫亲侄儿进来是不是不妥,但最终心里想的是截杀纳兰姓的领头人比自家私情要紧的多。
蔡亮的计划也是简单粗暴:寻知了纳兰武的踪迹,等他出了将军府的那日,再领上几人围堵将他乱刀砍死。
人选早已经定好,在与鼠军师闹了矛盾回家歇息时候,就开始挑选了几名信得过的衙役。石巡检那里倒是没去联络,石巡检在蔡亮看来,不是位能舍身的人……
计划不需要精细,太精细了一环扣一环,反而其中一环差了错,容易满盘输。人也不能太多,谁也保不齐哪个会泄了事,就这样暴力地领着几人突然窜出来乱刀砍死胡狗挺好……再就是蔡亮已经联络了其他县的县令太爷,等安定县城里胡人没了将领,趁乱杀入一举击败胡人。
在蔡亮将要出门时,床上的宏义叫住了他:“还是由我去吧。”
蔡亮未讲多的话,只说:“那好,待你歇息好了我还得去王牢头那一趟”
蔡宏义心中想的是,虽未食天子禄,可读的是圣人书,见着家园流落在胡人手中,生为普通百姓的自己也心有大不甘!
这时天已晚,蔡亮着了身书生袍就出了门,到了王牢头家中却被他妻子告知王牢头今个不回来了,下午回县衙时就说了。
蔡亮那时候未问,就回了家中。
到了第二日,蔡亮又换好行装到王牢头家中拜访,却又跑了空,说是还未归。
平日里蔡县丞要召王牢头这样的小角色,派人口头传达下即可,这下子却两趟都扑了个空。但蔡亮也不计较了这些,在王牢头家中等候了半个时辰,来时已经很早了,担心与王牢头错了点,大概早上天亮后一刻钟出发的,那时候路上除了些许卖菜早起的,还没什么人。
蔡亮羞的去衙里,就吩咐王牢头妻子代着去,将牢头唤到家里来,说有事要商量。
王牢头妻子回道:家里头事忙哩,您自个去趟吧。
蔡亮无奈,只得自己步行着去,这来回三趟路将自个腿都走的麻木些了。多亏着平日不坐娇子,靠着双腿,锻炼了不少。
到了衙门口,护卫的两胡兵认得,就给放了行。在蔡亮过去后,却大声讥笑道:“光屁股的人回来了。”
堂堂县尊哪里受过这样羞辱,就一步一步踏了回去,微颤抖着指着那放话羞辱人的胡兵,说:“你们鸠占鹊巢,还有脸皮讲出这样的话?羞得你们先人,就论先人祖宗,你们还知道自己的祖先缘由?”意思就是说你们这帮如野人的人,连自个的祖宗都不识,自然不会发觉强占别人办事处是多么的不光彩。
那出言讥讽的胡兵,不知话里深意,只知道这是骂自己的。就提着枪摆出戳人的姿势,朝蔡亮这里走。
蔡亮心里也打慌,真害怕这人往自个身上扎上一枪。好在另个看守胡兵冷静,给提枪的胡兵拉了回去,讲上两句安慰的话。
提枪胡兵将手头枪立了起来,不打算再往蔡亮身上扎,而是朝他啐了一口。这啐的一口也是相当有功夫,离着数米远也啐到了蔡亮上身。
啐在胸口衣服上,估计是想往蔡亮脸上啐的,射出过程中下降了点位置。
原先提枪的胡兵怒目骂道:“休叫爷爷再见你一回,不然给你脑袋弄下来扔街上给孩童当球踢。”
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孩童敢大胆到拿县尊的头当球踢,可能他讲的是胡人的孩童吧。
蔡亮铁青着脸,仰了仰脖子,往里走去,走了几步远离了那看守衙大门的胡兵,气愤地骂道:“野种!”声音却是压制的低。
蔡县丞知道夏天牢狱臭,隔了不少步路就闻到了味道,远远看见了赵铸,就唤他:“哎哎,那个小捕快,劳烦你赶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