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猜到老巢,为什么不全力攻进去,还要分兵?”黑衣少年很是不解。之前他也当这次行动与之前几次一样,只是虚实试探,柳纡荥现在却告诉他怎么引蜂王出来。
蜂王?张生昀?而且还是火攻!这养尊处优的少爷,知道怎么放火吗?
“因为我也想趁机摸透你们的虚实。”柳纡荥毫不避讳,甚至可以说直言相告,“当然莫城还有白家在,我们内斗起来那也太狼狈了。但如果是你们先露破绽,那就另当别论,毕竟肥肉谁也不想错过。”
仅仅是因为忌惮白家吗?王奇不敢说。没见过,自然不知道老一辈的可怕。
不过这话要是对杨梦世说,自然不会信,而且少不得心里骂上一句:鬼才信你嘴里说的!但是因为是王奇,微微点一点头,立刻放下压在心里的一口气,坦然道:“权力?你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
即使这里除了自己全是柳家的人,王奇也丝毫感受不到压力。仿佛柳纡荥手下的人,也如他这个家主一样——清风飘逸,淡如止水。
江湖争斗不会暂时停止,但不包括柳纡荥。他足够聪明,而且时常救人,但是似乎不是以杀证道?
“那你可看走眼了。”柳纡荥此时并没有笑意,目光盯着忙碌顺从的手下,不掺一丝怜悯。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杀过身边的水云琦一回,心理上依然没有那种碾压的痛快感。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悔过自新了吧。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当你尝惯人们对你的言听计从,那些难以入耳的声音,你就会开始不愿意去听。可是彻底习惯了当一个独夫,失去的煎熬又会比死更难受。”柳纡荥平淡地讲述。
正是那副永远事不关己的样貌,让王奇相信着他在评述张生昀,而非评述他自己。
“这是张生昀还留在莫城的理由?”王奇欲言又止,再次出声之前,柳纡荥已经拿话堵了他的嘴。
“就算换了脸,你可没有某人那样的变声绝技,目前少说点话。”
“……”
不愧是有名的好脾气,王奇开始目视虚妄,也只是些微能理解——权力对于有些人的诱惑。
时过半晌,周围人群各自埋伏定了,两人还在岸边吹着风。柳纡荥顺手折了柳,还把嫩叶一片片撕下来,掷在水中。王奇顺便发呆思考着人生。
平静的水晕开涟漪,每过一会儿,就是数朵齐开。一圈一圈,如招式在脑中盘桓。
王奇虽未见过张生昀出手,但他侄儿阿衡的招式全面得令人忌惮,何况数次交手也始终没有分出胜负。若是同时碰上他们两个,自己和纡荥……柳纡荥能斗得过张生昀吗?
最后一把掷入水中,柳纡荥揉着柔韧的柳条,也只能对一个人说话。
“张生昀留着有他留着的理由,他的棋子多的是。而且权力这样东西,不分男女。”
说完蕴有深意的一笑,王奇都愣了。
“你是指谁?”王奇问。
王奇的心眼是没有柳纡荥和杨梦世的多,也不会明确知道自己要些什么,但是想到昨天那一幕,他怕他这个童年的难兄难弟又知道了什么。再次确定昨天没人看见,王奇颇为奇怪地问道:“应该不是特指薏苡吧?”
薏苡?对于队友的蠢钝,柳纡荥再次叹了一口气。
但是出于善意的提醒,柳纡荥又道:“听说梦世在极力促成你和张清莹,和她在一起,你还能保持智商上线?不过我也要奉劝你一句,你们不可能的,放弃最好。再者,如果你还是保持着对权力的一知半解,得到了也迟早失去她。好在你今天奇迹一样地意识到提出来,不然我可不会轻易提醒你。”
倨傲的态度,言语直接代表,这些话王奇听完不甚痛快,但他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强制说教。“你很了解她?”真是一针见血。
柳纡荥耸肩。
“我是第一个答应要娶她的人,有什么不可以了解一下。你与其听人摆布,听梦世说一些指东道西的东西,听一些我的意见又怎么样?对你没有坏处。这场之后我们就可以严肃探讨一下——女人和权力的联系。”
“……”分散压力的方式可真够特别的。
看王奇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柳纡荥脑中也飘过四个字:对牛弹琴!
这还是相处和谐的两个人。
“三弟!”一白脸一黄脸两个汉子冲出来,一左一右扶住黑脸汉子,抬头看到台上人不以为然的神色后,顿时怒火攻心。
“你怎么敢……”
黑脸汉子却知道怎么回事,默默按住两位大哥的手,抿嘴不语。
一对三。
“你们晨练还是这么无聊——”台上人嚣张地挑着眉,惊起一片抬头纹,整张脸又旧又破,但又忽然来了气势,“张大侠,有没有适用给我的规则?”
鸦雀无声的场上,还敢要他的规则。
“太嚣张了!”众人纷纷议论,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将脖子伸得太长。
金三也不全然轻松,其实全身警备暗暗蓄力,时刻防备着张生昀一刻都不敢松。敏感的焦躁,眼神的茫然,众人都以为他又要表达对报酬的不满,这次就不反驳他算了。谁知他铁钩直指,绕了一圈,突然头重脚轻“扑通”摔倒。
“……”
有人笑出了声,也有人蹙紧眉头。只露一下身手其实不能说明更多,就是这种压抑及不可控的出现让人竖紧了汗毛。朱乐北和秦立对视一眼,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环节要是死了人……
最终秦立跳上台,笑声也戛然止住。
一派肃静中,秦立打量金三发黄发干的脸面,又注意皲裂暗紫的嘴唇。蹲下来刚要触碰下颚时,人突然炸了起来。
秦立愣了,退了半步。金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目光相撞,金三马不停蹄地向大宅邸溜了过去。
秦立立刻大喊:“他不是金三,快追!”却发现周围根本没有人应和,陷入比之前更加慌的死寂中。
秦立僵住,真的有人敢这么大大咧咧的来戏弄了吗?还是这真是做梦未醒?这些所谓的江湖人!没有百年前好糊弄了。
“追!”喝着茶的张生昀稳如泰山,如同给这个队伍打了一剂强心针,大家如梦初醒。
龙利执行很快,望着场下座次没什么好犹豫的:“四方向列为四队,两队屋外两队屋内,秦立、范招拒跟我来。”
上百人在庭院里穿行,很快位置要点布满了人群。大家自动寻找结对,混进一个人也实属不易。
但是杀人呢?
黑风烈形容肃整,捂着伤口询问雇主:“张大侠,以那人的暗杀手段,叫这些人去搜捕,不是羊入虎口防不胜防?”
张生昀摇摇头,出手轻描淡写,毒菱即便打落皮肤依然落了黑烟。张生昀望了一眼,将随身的解毒散取出来给他点上,松快安慰道:“好好养伤,在我看来此人身法动作尚有破绽,等龙利将他引入擒龙阵,就怎么都插翅难逃。这样的人足惧吗?”
“那太好了。”黑风煞和黑风照对视也不禁露出喜色。黑风烈感觉伤口微凉,和自己配置的解毒散微有不同。
而作为智慧担当的黑风烈,无论雇主的话信几分,都要先应下。但是又不禁疑惑:“如果是杀人,为什么不选择深夜潜入呢?就是早上才找到防守破绽,又为什么要这么快暴露呢?”
张夫人笑容柔媚,帮丈夫送上回答:“不过是一些意外罢了。你应该问:无缘无故,这个蠢材怎么自己送上门闯到我家笼子里来呢?”和张大侠相视一笑,分外心有灵犀。
“而且此人矫健,气势颇为年轻,我想,年纪应该不大吧!”说完又看向自己的丈夫,妩媚垂眼、风情无限。
大家对张家遇刺的几次早有耳闻,心里想着也和之前一样,渐渐放了心。
当黑风烈的大哥和二哥跟着痴笑时,张生昀更不甚在意。
“夫人,你难道还想看一堆人围着一个人折腾吗?交班守卫不严,让他们自去另罚。庭前设个廷杖处,该惩便惩,套个人出来很难吗?”
是不难。但是简单吗?
一颗屎入了一锅粥,杨梦世大概就是块结石了,此时正撬了锁,在一张大床上倒头就睡。
太天真了,以为他会到处刺杀小喽啰吗?
柳冼逸对于没有少主压阵,怨念了好一会儿。谁让他能力足以独当一面呢!摸着下巴,让柳冰进这小子占先了。
但是注意力很快被冲散。
“墨玘。”先被那柄暗色的古剑吸引,而后是整个人。
除了端正想不出任何形容词的标准五官,性格可能一样端方,但是他这张脸啊,朦朦胧胧似曾相识是怎么回事?
“你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少年开口问。
嗯,刚变声的年纪,真的如长相一样不大啊?柳冼逸不正经地想着,点了点头:“小弟弟玩剑很危险啊,不如我帮你拿!”最后一个“拿”字未落,就赤手空掏。
少年却像是知道自己力量不够似的,谦让的风度退了一步。柳冼逸愣了一下,虽然错身,但突然记起来:一年前少主同样使的这一招,却是凌厉一招擒了自己下颚!
危险迫近,少年果然没出所料,一样的配方不一样的力道,小硬拳直冲自己笔挺的鼻梁!
“嗷~你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