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短兵相接的一瞬,已见高低,但是战斗显见不会很快结束。
王奇和柳纡荥也不会在等待中度过这段时间,而且王奇发现柳纡荥这个人非常跳。
示意王奇跟上自己,柳纡荥便旁若无人地穿行起来,有人注意力转移过来的时候,甚至还能微笑叫人专注一点——不分敌我。
当王奇迫不得已拔剑,砍下一二个人,微微一点血迹溅到柳纡荥的身上时,他还能调侃:“你剑下还能杀无名之辈?”照旧不出剑,照旧径直而行。
及至房屋壁垒下,王奇才发现,身后还有三名柳纡荥的手下。扛着柴火油桶,还是在自己的庇护下跟过来的。
王奇冷眼旁观。
开窗,甩油,投柴。
柳纡荥却似乎对放火更感兴趣,亲自在别人门边点了火。并且对张生昀迟迟不出做出评价:“地下安装了吸收一氧化碳的装置吗?氯化铜溶液催化情况下的确也可以……”
“……”
王奇一度无语。
然后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火焰遍地,默默皱着眉站在一边。橙色的火舌,低低地舔舐着身边的一切物件,但也越发让人绝望。张家还是准备了不止一手,而且已经想到了火攻。不仅地板不会燃,窗帘也没有烧起来。
“真是老狐狸。”柳纡荥笑道。
转眼柴火也开始窜起火苗一束束冒着青烟,应该是湿柴吧?“咳咳……浇水吧。”王奇说道。
柳纡荥耸耸肩。“没有准备水。”
“……”
王奇以为他又在开玩笑,谁知柳纡荥说道:“量不够,没有意义。”
油量逐渐见底,终于等到湿柴燃烧。
“还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没有被确定,目前还需要等候。而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赶过来会很快。所以刚刚让你热了一下手。”柳纡荥适度笑道,“何况让他们以为我们黔驴技穷,不是很好的掩饰吗?”
王奇愣了一下,不知作何解。柳纡荥又开始跳题。
“五行木生火、火克金,可是火又能烧穿几个锅底呢?一年两年总是不够,五年六年就该另起炉灶……哎!火克金,火亦炼金,温度在其中难道是它们宿命的相遇?”
“……”王奇目光扫视,已经太过露骨,不得不让柳纡荥收敛一二。
此时王奇才明白开口道:“你的意思是,短暂控住这里的人,只等另一个消息传来?”
柳纡荥听完认真严肃地点下头。
“可能性是多少?”王奇又问。
“大到危险随时降临!”柳纡荥道,“我核对了出入境的外乡人,还有六人,至今行踪不明。所以……除了张生昀和阿衡,至少还有四人可列下一个小阵,绞杀我们。还有两人,随时夹击,掩护他们的主子撤-退!”
“你早知道?”王奇心头一震,“目前,我们两个?”
“你怕了?”柳纡荥重新笑了。
王奇冷笑。“不过是些无名之辈。”
“当然,很快就有结果了。希望是场致命的反扑,好让人钦佩。”柳纡荥道。
只等,火熄余温散。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隔墙有耳”的人还能忍?
柳纡荥和王奇对视一眼,默契地向两侧散开。
光顾着在前面喊打喊拼的柳冼逸,没有一点帮忙打算的阿玓,空中涌动着哀伤的气氛。
十一年前,墨池城几大领头世家,即将倾覆。柳大将他从梦中唤醒,眼中染满了血腥。回想肉末横飞的场景,他时时感到焦虑,但仿佛忘了什么。
十一年后,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仿佛就是命运之手,将妄图倾覆他们的人轮回了死路。
“真是解脱啊,就这样轻松地死掉。”黑影来到身旁,阿玓叹了一口气道,“师兄,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帮忙的东西了。”
然而……
剑轻轻压在颈侧,阿玓目露惊恐:“是你!”
巨大的空地一片混乱,既没有人旁听他们说话,也没有人顾得到这里。黑影从后向他冲出一掌,并未赶尽杀绝,只是使阿玓短时间内不能运气。而后切入主战场,以同样的方式接近,将柳冼逸击溃下来。
这样的方式,既迅速又留有一丝余地。
柳冼逸被突袭后背,一时焦躁,但是拿眼一溜。
“怎么是你!”只是还夹杂了一丝的惊喜。
火墙掀地而起,巨大的热流混着大颗的“火星”向王奇扑面而去。
“各自保重。”柳纡荥也不客气,王奇是来单刷的,他可不是。冷眼旁观王奇避过着火的枝杈,刚刚还像小兵的三个人,也各自抽出武器,明明白白对柳纡荥形成守卫之势。
第一个身影袭来,比想象的快得多。正因为对象是柳纡荥,不能输人也不能输阵的情况下,柳纡荥只能硬生生接下——仅仅蓄力距离不够一个缺点的绝命一招。
这一撞,柳纡荥血气翻涌,硬屏了一口血回去。
也是,这些年只要能克敌制胜,柳纡荥从来只挑人软肋下手,没有被人逼着从正面接过招。
“好气势。”如此气势如虹,不是阿衡又是哪个?
不起眼的长剑接砍接刺,十招之内,柳纡荥只能被压着打。
但是十招之后,阿衡突然就被打断了节奏,紧接着丝毫也不留恋,又向十步之内的王奇突然出手。
王奇接手沉稳,也是偏硬的打法,阿衡却是打定王奇和柳纡荥绝对不会二欺一一样,出手恰然,当然现在柳纡荥也无法驻足观赏了。
来了!
柳纡荥手中炎灼剑橙芒微闪,只觉张生昀此招不轻不重,疑虑他后有实招,遂将进攻招式稍事压后。
两人虚实交替,其中凶险比起王奇和阿衡的快剑,也不遑多让。
张生昀更是神色复杂,左手剑的招式都使出来了,才将将克制住柳纡荥的起势。
杀招未启,双方都还没有话语交流呢。
“都是左对右,有意思啊。”柳纡荥于是笑道,“张伯伯,你知道我没有害你的意思,只是你带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话音刚落,一旁阿衡和王奇同时空了一招,阿衡抿着嘴、下颚更刚毅了,王奇倒是全无表情。
张生昀立刻冷静下来,话也不多:“你行事倒没有你父亲的心口合一。”
柳纡荥冷笑:“心口合一的人都死了!”手中暗芒大盛。
张生昀窃以为抓到了他的弱点,实际每一招却接得气血回荡。好在这些年韬光养晦,底子更加厚实,不肯轻易被击溃。
眼见柳纡荥实招越来越多,接触越深,张生昀越被眼前少年所惊,只是妖异……很难与眼前这张正气的脸结合起来。
张生昀也更加痛苦,这就是柳飞白当年留在柳家的理由吗?
纷攘的尘世,是否有处净土。固守心中的净土,心如明镜。
薏苡依旧在窗前,看着一朵雪白的花絮看得发呆。风中扬起的尘,被细微地捕捉,而后紧跟的絮才被握到了手中。
“你说过,伤春悲秋、伤情绝爱都不该属于我,也没有时间。”薏苡叹道,“你看我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杨自远闻言只是略抬眼皮过了一眼,便将不同甄别出来:“志得意满。”
薏苡一挑眉,杨自远不禁冷笑。
“如果你只有这点志向,当然可以和他长守半世。不过我的女儿,应该不止于此吧。”
薏苡总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
“那小子果然天生会花言巧语,把你的底线都给打没了。腕上掐痕未消,这种爱还真是特别。”
陆薏苡却以为这种问题无伤大雅。“前天晚上,他是去找你了?”转头目露严肃难得认真了起来。但因为是这个人,夹杂着微微的怯懦。
“不。”对面倒是笑了,“这只是一种默契。”
“聪明人的默契。”薏苡皱着脸,觉得自己真是犯傻。明明梦世和王奇中随便一个就可以传递的消息,自己却疑心甚重自己先提起来。真是见了柳纡荥这个鬼了。
但是杨自远又说:“如果你告诉他,我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他就会懂得,防着我实是不必要的事情。交给我,也会完成得很好。”
太过简单的话,不像应验在眼前的事上,薏苡犹豫着记下了。
不过阿荥的花言巧语啊,薏苡继续托着腮……
“在这里,我就像一个招财的工具,这么大的院子,完全是为了取乐我。所以你完全可以自在点,把它当成一个玩具。”
“这个人是个雏妓,真可怜,我把她救活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憎恨于我,我最喜欢救这样的人。”
“我最怕死后不能入土,躺在棺木里,万年不朽。那样我就没有来生了。”
“决不能让这里困住我,你也一定要活得比我久。你先走,薏苡,我不能跟你走了。你带着孩子在那里等我,嗯?”
那些可以刻意遗忘的东西、在等待中变淡的情,在半真半假的谎言中被撕得血淋淋的。只是这十年,每一刻都未曾把对方放下。花言巧语,也是等待的誓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