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不够高,还是不够高。”
这处靠近陈家的闲庭院落,住宅却与陈家的偏院毗邻。杨梦世打开三楼偏僻处的小窗,才往下看就看到正在树下闭目养神的陈剑凌。忍不住就想打断某人的沉思。
可惜陈剑凌只是睁目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撇开了。
“切,给你沉思机会的可是我啊!太不珍惜了。”梦世挑挑眉,想想那堆烂人可能阿浔带着人就可以搞定,分分钟就想要甩锅走人。他更想看柳纡荥对上张老板啊~
不过能在僻静的一角睡上一觉,还是白日觉,不是谁都有这种运气的。尤其在这屋没沾上血之前。
门边的钟敲了十下,转过一双丽人。梦世坐在窗台上,光明正大地偷听着,看见楼下的人发现自己,还笑了笑摇晃了手中酒瓶。
女人还真是不能看表面啊。刚刚还怀着肃杀之气,一脸刚正不阿的样子,此时与张夫人在客厅,却是另一番谄媚的面目。
“夫人的手保养得真好,人们常夸我侄女皮肤好,但是也没有夫人的十分之一好。”声音带着刚劲,依然柔媚不足。毫不收敛的讨好,却刻意明显。
“切,这有什么。谁叫韬沉给我买的神仙玉女粉并不好,只能用来擦手呢。”张夫人抚过手指,果然十指青葱,确实比一般人都美上几分。
咳咳,梦世眼里的一般人,大概就是陆薏苡和柳亦璃这一类吧。不过神仙玉女粉,本来就可以用来擦手吧,要不要顺几瓶给薏苡擦擦呢?她的手确实很多伤痕来着。
“神仙玉女粉用来擦手?我的天,张大侠可真疼你。不像我家那位,眼里除了女儿,儿子和我都要往边靠。有时真不知道女儿有什么好的。”这个妇人如是说道,端庄的脸也半是忧伤。
张夫人却先笑了。“日后你就会知道,生女儿的好处。像我之前那位,生了儿子又怎么样,恃宠而骄,不就是个庶子。太过掐尖,总归是要被天治的。”
“张大侠还有儿子?”妇人赶紧打听,张夫人却闭口不提了。
“那些都是往事,往小了说,谁能阻止婆婆往自家老公身边塞人呢。何况还是韬沉嫡母之命。”
这妇人就明白了,原来是嫡母安插在庶子那里的眼线啊。
“那是,都过去了。”妇人笑道,“小姐也确实美丽动人,不过比起夫人的风韵,还是稍稍逊色几分。”
女人聊起来还能聊很久,而且知道很多秘密。所以梦世跳下窗,先对付起其他人来。
而且阿浔这小子心太狠,去晚了,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这就很没面子了。
移魂阵在变阵之后,显得杀气腾腾,固然勇猛,却也失了其中柔和缓冲的部分。一旦以刚克刚过度,就会被冲得变了形。
薏苡在阵外看得分外清楚。
没想到张老板心中,还住着如此刚毅的一面,反映的心境竟是孤注一掷吗?
此外还有另外一点。灵活性减少,不能对付更多的人。移魂阵从来不是简单的击穿的戏码,更是以少胜多,充满绝地反击与拼死一搏的阵法。此阵已经失魂,何谈移魂。
外人都只看得到,两个人被两团人围住。两者固然交叉,仍改不了本质。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薏苡看看手里的剑,还有握剑的手,这里承不承受得住了。
张生昀此时很痛苦。
如果说柳纡荥给他带来的,只是小打小闹般的麻烦,那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柳家没有站住道义,自己随时可以卷土重来。那些丧生的亲人们,只会越聚越多,哀痛的人也越来越多,以杀止杀是永远杀不尽的。
但无论杨自远做了什么,却都是精神上的。张生昀有时感觉杨自远瞧不起自己,有时却感觉这个对手眼里根本没有他。
十几年前就是这种感觉!
柳屺与水荇,包括陆启贤都不曾将自己轻视,但是这个人……
张生昀瞥过一眼杨自远交战的身影,分明感觉到了阵势的松动,区区六个人,看来是压不住杨自远了。
五人的刀阵难配,张生昀却能做到任意组合的攻守兼备。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些刀阵子弟终究不是自己人,纵然天赋极高,只有基础,没有变化。而他为了保持他们的忠诚,从来没有对他们用过什么名师,也不像阿衡还可以游学投师名门。
在为人师这一方面,自己难道也会输吗?这一瞬,张生昀突然不想再逃。
刀锋化虚,张生昀亲自袭向杨自远的后背。
“哇——”有人发出惊呼,显然发现两人即将对上。
但更多的人居然在说他是卑鄙小人!
卑鄙怎么样,只要能杀了这一个人。得到水莳又怎么样,被妻子逼着远走他乡,杨梦世根本不是他的种!还裹挟上水莳,谁又比谁品德高尚?
“阿衡!”尤嫌不够,连暗处的人也一并叫了出来。
两个超一流高手的联手夹击!
薏苡也同步动了,先帮王奇共同刺破敌阵。而后逐个击破,分割战场。这才是真正的配合,不像刚刚俩师徒各打各的。
只是比起旁边神仙打架的三人,破阵时的畅快与张扬很快又黯淡了。
王奇把张清莹捆了扔在一边,只留下这一个活口。又看师父。
薏苡已经看得眉头紧蹙。明显阿衡和张生昀的速度已经落后,而且不擅长以慢打快。但父亲依然在进行着拉打。父亲他……果真拿出了十分实力在打吗?
如果不是,她仍看不出父亲的弱点在哪里。换做纡荥又找得到吗?
阿衡颇有气势的脸已经绷紧,整个剑路都被封住,而张生昀捂着胸口,甚是痛苦。
“张生昀短时间内内气提升了,为什么速度却在减弱?”薏苡问道。
“他的内功心法乱了。”王奇言简意赅。
“哦。”薏苡了解似的点点头。
杨自远刀锋削过张生昀的脸颊,又一刀插入张生昀的左肩。单手与阿衡交战,就只剩下一人。
“经脉冲切之苦,可还好受?”
众人不明所以,以为张生昀中了暗算,风评调转,又帮向弱者。
“两个人都打不过一个人,假的吧?看不出差那么多啊。”
“什么杨自远,听都没听过,到这里扬名来了,没看见张大侠急着去办事情吗?”
“嘘,早上刚刚出来的消息,张家被人给剿了。”
“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呢!”
真真假假的消息谁都可以说。真实的输赢就摆在眼前。
阿衡也被缴械,刀锋所指,只得安静本分地站着。“杨前辈,我伯父经脉不畅,能否先为医治。相信前辈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应该不会乘人之危吧?”
甄磊眼中悲悯,也被说动,不过比较客观:“前辈今日现身,莫非有什么恩怨未了?”
“你没权知道。”杨自远依旧高傲,又看向张生昀笑道:“七成,就让你变成这样,可还不足小辈痛苦的十分之一呢。”
这人简直是魔鬼!
“资质所限,也是没有办法。不过你这个挑事的老家伙,还蛮得晚辈爱戴嘛。”调侃的音调里,偏偏声音还让人听着颇为舒服。
“……”一时大家过于安静了。
“我们,往小了说,并没有什么恩怨。毕竟,只是我无中生有,污蔑张大侠。至于后来,我心胸狭隘,好友的死也牵连到了张大侠的头上,真是恶意中伤的小人啊。”
风度翩翩,说话却如此阴阳怪气,看客愈发受不了了,小声嘀咕:“难道不是吗?”
是不是从来不是看客来评的。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张生昀调顺气息,索性将话说开,“说是挚友,却见死不救。放任你妻子动手,难道不是跟你亲自动手一样?只是你野心更大,旧情人和旧情敌的儿子也敢收留,妻子和外面姘头所生的儿子还视如己出。”说完还看了王奇一眼。王奇皱眉。
杨自远接受了这种挑衅,冷笑道:“收起你的算计吧。我从没跟他提起过他的父亲,更没有提起你,他不知道哪些人害了他的父亲,也不必被家族压抑得难受。倒是你,盛名所累、毁誉参半,本来想让你再出一回风头再死,一试探发现你原来也活不太久了。”
长生的另一个极端就是——死。
“你千方百计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柳凌逸,不就是想知道长生的秘密吗?女儿行不通,你又亲自来。我正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你……不练这两族的功法,就是长生。你却偏偏都练了。哈哈哈哈——你说我们就和乌龟赛跑一样,活了这么久又有什么意思?那些爱过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还不想死呢?”杨自远悲叹。
这话问得,谁不想活呢。围观群众三观都被刷新了。
“那是因为——你们都是天之骄子,都已经得到过,而我从未得到。”张生昀目光所折射的,与杨自远眼中的悲戚有所不同,依然透露着勃勃的野心与不甘,与他接下来说的话十分不符:“也许那次,你选择不救水荇,他们就都能活下来。”
“哼,谬论。不要用后来的眼光去说过去。事情未发生,你难道还要强套一个将来吗?”杨自远可不会被言语迷惑,年过不惑,也不会被悖论驳倒。笑道:“自行了断还是我送你去?”
略一晃动,就露出破绽。两个人的机会!
张生昀重新握刀一跃而起,同时阿衡极快的身法袭向杨自远的后颈。
“好卑鄙啊!”李民生重锤桌面,却觉眼前一晃。
消失了。
视频放慢才看出来,是向右撤走了。并且临走推了一把张生昀的左臂,燕洗刀就这么削向了阿衡。正要捂眼,阿衡却还能急避闪退,正式避开了圈子。
杨自远抽空称赞道:“不错,是栎阳石氏的回影步。”
真是活久见,李民生就看不出步法有什么不同。只是薏苡让他不熟练不要轻易出腿,以免露出破绽;平时练习,更是逃命为主。只要跑得快,要这么华丽的名字做什么?
他能看出薏苡父亲的打法与之前不同。全程盯着,也只能看见刀剑挥出,刀影交叠,仿佛每招都挨着,又仿佛每招都未到实处。与柳纡荥简练的剑法截然相反,薏苡父亲的招式每一招都充满着华丽与危险,极具观赏性,让人看到肆意挥洒与退不容避的写意霸道。
再看不到与他对战的那两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