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打团,也是一个问题。
柳冰进偶尔会有阵式配合,亲身参与却不多。身为柳家长孙向来责任最重,一向为族里牺牲很多,得到却很少。而柳沂一直游离在家族之外,遇见一般的江湖人士,都是单手把人给挑了,根本不会用第二招。
所以当柳沂发现有不明女子靠近,还有一点眼熟,柳冰进还对他喊:“小沂,往边靠!”即便心存怀疑,也抽身出来。索性甄磊并未多作纠缠。
晚风夹杂着花香,大部分是槐香。槐香清甜环绕,越是洁白的花朵,越是在黑暗中透露出无与伦比的光华。
甄磊微微颔首,眼中并未染有太多的杂质。重新打量眼前看起来颇为高傲的少女,昏暗的路灯下,依然能看出这是一个长相大气、颇具侠气的女子,从身形上看也是相当的高挑。不过论起她出现的身份,甄磊并不想直接动手。
“你是杨前辈的女儿,何必介入我们之间的恩怨。莫非杨前辈的恩怨还没有完?”甄磊出口即是条理清晰,并不像外界评述的是个糊涂蛋。
自然还没有完。薏苡知道牵连却不能直接说出答案,所以反问他道:“你引我们来,又是想要解决什么样的恩怨?不要误会,我和柳家没关系,柳家的柳峻当年毁我母亲的声誉,甚至还有旧怨。”
一个重复的老梗,一下子显现了杨自远和柳家之间的隔阂,也算间接回答了问题,不过甄磊并不满意。
“我对他们无恩,他们对我有怨。我认为他们寻机报复,串通花家报复了我家。但是这一条不对因也不对果,所以我来这儿就是想问清楚,一些重要的疑点。”
陆薏苡一扯嘴角,父亲做事,你还想看清疑点?眼神示意柳冰进:“杀他可以凭什么理由吗?”下巴一抬,态度之嚣张,引人错愕。
柳冰进错愕中回神,勉强道:“也就是他父亲杀了柳泷吧。现在他父亲死了,但朋友之仇不可不报,我们准备过两天再取他性命。”说完后,柳冰进还怒瞪向甄磊:“没想到你还敢先动手。”
这群天之骄子们,被生死搅得还不算太乱。
但是显然,要按江湖规矩,两人也不打算坐下来谈。
所以,薏苡举剑直指,还是对着甄磊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无论什么,恐怕保证冼逸哥的安全以后你才能离开。”
平平稳稳中,态度再次嚣张了起来,柳沂在旁都惊恐了。黄冠聪更是从后上来,拍了拍柳沂的右肩,并宽慰道:“这就是你们老大的女人?希望不是绣花枕头啊。”
“老大的女人?莫非是……”柳沂更加张大了嘴,不想说话。
“不会吧,你居然不知道?”黄冠聪说道,“你好歹也是他手下的二号人物吧!”
柳沂撇嘴,他-不-想-说-话!
甄磊、陆薏苡二人皆有起式。既然这仗无可避免,甄磊也不敢轻视。他也没想到,这些年来的第一次被挑衅,是来自一个女人。阅读着眼前的人和之前的剑式,更显得严肃。
“杨前辈如此好的刀法,没想到你学剑。”
柳沂绝倒。还打不打了?话说这两人能不能先按江湖规矩,自我介绍一下?
薏苡当然听不到柳沂心里的话,此时对着甄磊微微冷笑。
“杨朱泣岐,墨子悲丝。杨家的刀法太过沉重,不适合在年轻的时候练。”薏苡顺势展颜一笑,对人颇有魅惑,“想要拜我父亲为师吗?我可以推荐一下。”
内心:以父亲与天下为敌的架势,没准真会同意。一定不能让他们撞到一起!
甄磊却在这一瞬也感觉对面是一个充满书卷气的少女。这种俏丽、这种深沉,很适合做一个朋友。甄磊又犹豫了,极力想要阻止“把少女挟持回去、再次审问”的想法继续产生。
薏苡皱眉抿嘴。这人好磨叽啊,还打不打了?
变故突生。
柳沂正猜测着这句话的含义呢,呆呆地侧脸,四目相对,柳沂一下一蹦三尺高。
“手手手手手……”指着黄冠聪的手,慌张道,“你把什么东西放我身上了!”柳沂把自己的手举到颈部,却怎么都不敢按上去,这痒痒麻麻的感觉……
少年隔着半米,一脸老成、老怀安慰地笑道:“现在去隔壁找你们老大还来得及哦。”
黄冠聪向来嬉皮笑脸对人,柳沂倒不相信他真会害人性命。“不去可能会哦——取你性命。”黄冠聪龇牙道。
这个毛头小子,吓他!
仿佛身处两个世界,甄磊再次抬眼:“你认识暗圭剑的主人吗?昨天你们配合得不错。听意思,杨前辈收留了他?”
是不是接着又要问墨玘了?薏苡在心里嘀咕。
甄磊重新开口,终于让柳沂下定决心离开一下下……不过甄磊慢吞吞的语调,还是让薏苡不耐烦了。
“打败我再说吧。”
薏苡抢攻、侧挡,几下接手就感受到了那不一般的层层后劲,不过十招就被震退了三步。这还是花了大的内劲抵住了衍生的招式,留出空档。
柳冰进在侧旁看得摇了摇头,示意柳沂先去。柳沂撇嘴,他刚觉得身上的痒好了很多呢。不过到底滑步出去,从开着的窗户里钻了进去。
又是几次攻防,陆薏苡的招式实在称不上好看,甚至是有些不协调。但密不透风的攻势,如寒冰突进般显得坚定无比。紫荧剑上附着着苍白的露气,剑气步步提升,仿佛在沉默的火山旁散发着荧荧之光……两股剑气绞在一起,一明一暗,也使得这次交战有意思了起来。
左手剑吗?是啊,比起水莳,虽然动作不怎么华丽,招式也未脱胎于原型,但显然增强了力量训练,动作也十分男性化,说不定真的有点东西。柳冰进皱眉,这位少主,到底不养闲人啊。
再看甄磊君子之剑温润,缥缈无锋。无论近身缠斗,还是持距拉打,都毫无破绽。只是论心境,再是脆弱易碎,一柄短剑当真能击破吗?
陆薏苡踩踏着一切可以借力的点,多位击打,也找不出破绽。心里嘀咕着,这木桩怎么就这么抗打。
简练的招式,由不得薏苡想起上一世与柳纡荥交战的经历,似乎也是这样,牢固不可破的守势,几乎立于不败之地。纡荥……攻势更加坚定了起来。
剑势流转,比拼愈急。战局的中央,只剩残影。
看着拼命的陆薏苡,柳冰进始终对水莳有些不理解的地方。水莳,绝对不是喜欢单纯强者的人,为了追求私奔的刺激,做出那样的行为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她既然都和杨自远相差七岁了,当时就不能考虑一下小三岁的自己吗?
柳冰进垂下眼,如果他的兰儿还活着,也该是个俏生生的少女了,他一定不会让她卷入这江湖的纷争,让她成为这江湖的一柄刀。是时候结束了,和甄磊谈这最后一次。
也许是看柳冰进即将要行动,黄冠聪也慢慢靠了过来。
只是到一定距离停住,柳冰进对他说道:“别过来了小子,你那捉弄人的一套,是花旸那里传来的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花家的什么人,但是我和这个人的恩怨,你们小辈最好不要掺进来。”
前辈强大的气场下,黄冠聪像个滑稽的孩子一样僵在当地,抓了抓手。不要把他的老底揭穿了啊!总觉得这人和柳沂不太一样。抱住瘦小可怜的自己。
即使争分夺秒,李民生、刘一线、封一路三人也还是一无所获。
空荡的大房子里,说不定人就被杀死了或者弄昏了扔在某个角落柜子里呢。李民生主张单搜,封一路不情不愿,刘一线动作很快但是触动了窗边的粉末。
蛊毒、窗口,让李民生想起陆滢姐,也想到那个黄冠聪,就觉得心里发寒。那阴森寒雨的早晨,空荡荡的场馆,无人看守的高楼……李民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那是一切杀戮的起点。
偏偏封一路作为一个男人,还在他耳边叨叨一些:“你就是非要多管闲事”、“这个玉黄蜂看着年轻,真的是不怕事的狠人”、“为了救柳冼逸这个人渣真不值”等等。
为了防止空荡的房子中受伤昏迷的刘一线被人掳走,李民生索性背起刘一线,带人在这个屋子里搜索起来。
边搜还边在想,带崩一路算不算坑?还有柳纡荥带着陆薏苡在渌水边玩了一下午,他们在监控里都看见了!虽然可能是柳纡荥迷惑敌人的计策,但是他不会真的不打算来了吧?
转角处,就有一股力道敲向了李民生的脑袋。
“柳……”李民生刚要出声,柳纡荥示意他噤声。
还好出现了,还好大家都姓柳,发音也没有错。
柳纡荥给刘一线搭过脉,平静点一点头,径直往楼顶窜去。
这一次,也许不会再看着人永远地离开。李民生缓下脚步,对走在前面的封一路说道:“把一线交给我在外面的同伴再搜。”
封一路吃惊回头,李民生硬气回望。封一路最后无奈说道:“李二公子,为了我这个一心跑江湖的发小,别半途而废好吗?”
“……”李民生假装坚定地说道:“我晕血。靠近,紧张。”废话,柳纡荥随时有一些极端的手段拿出来,既然不是自己人,不能让外人看见了。
这在封一路看来,到底是稚嫩的少年人啊。索性他也不想继续走下去,于是便说道:“下去的路依然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