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薏苡和李民生送到武馆,柳纡荥就先行离开了。
看出薏苡怀有心事,李民生很乖巧地先耍了一套剑招。随后陆薏苡也抽出剑,与李民生对战演练起来。
练武并非一朝一夕,但有个靠谱的师傅,无疑事半功倍。
李民生对细节都有相当的悟性,只是有时太注重在细节上了,缺少了应变。所以薏苡点评道:“太注重在持久战上了,是时候结束对战看看。”
李民生想了想,快速把一堆杀招串联着使了出来。薏苡一一格挡开,也顺便把短剑收回去,换了一把旁边的长剑。
“看好了,你使的我再使一遍。”便同样砍刺出去。
一边提示一边打,李民生也不算捉襟见肘,薏苡提醒道:“有专攻弱点的对手,他们出手很隐蔽,最差也能缴械。”
“左!”
“保住身位,保住手腕,也保住剑,这是反击的根本。等你招式频率再高一点,主动的就是你了。”
“上!”
薏苡自上而下从容挥下,气势惊人,李民生仿佛被定住,居然剑柄横卧拿左手抓剑刃去抗。还好薏苡及时收手,把招式撤了回来。
李民生松了一口气,看看手掌,没事,看向薏苡。
薏苡叹道:“这就是单手剑的缺点了,除非全面进攻,实力稍弱力量稍短就很难防守。不过你也是练到关键处,有没有考虑换一样兵器?”
李民生想了一下。“刀?你也会?”
“额,怎么说?”薏苡挠了挠鬓角笑道,“各种武器都会一点,但是这个刀嘛,我老厉害了。”
李民生问道:“那你为什么还用剑?”
陆薏苡略微一思索:“嗯,方便?”
李民生点头道:“我也一样。我还想过,真正的高手是不是用竹竿或者用木剑,都是能打退敌人呢?”
薏苡歪头:你的中二病是不是又犯了?
不过李民生显得很认真,说道:“我老爹帮我问新材料去了,到时候你们帮我重新设计一下就好了。”
薏苡吃惊道:“你来真的?”
李民生颔首微笑道:“我还是比较信赖科技。”
“……”好吧,薏苡承认羡慕了,她没有换剑的原因还是因为穷。
不过作为相信科学的一员,薏苡提醒道:“这个世界还是很玄学的,你看那些古剑都有灵,工业化武器是没有灵魂的。”
李民生顿时斜眼道:“战场上的武器也是工业化生产出来的,还有刀枪,顶多保养差一点。要是热武器能附灵,肯定是碾压级的。你说有没有可能请那种刀剑名家去机床前面看看?”
话音未落,薏苡就感到一阵恶寒,技术宅太可怕了。
“我可以请你去铸剑师那里看看。”薏苡赶紧道。
在李民生说出更可怕的脑洞前,薏苡决定先顺着他比较好。
“真的吗?”李民生惊喜道,“这个城里有活的铸剑师?”
薏苡连连摆脱纠缠道:“有的有的,肯定有的。我只认识一个啊,嘘,改天带着礼物再去拜访。今天还是老老实实练剑吧。”
就这么过了两天。
三月初五两人又一起消失了。李民生虽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他想柳纡荥一定另有计划,自己不应该贸然打断。
不过这天是薏苡母亲的死祭,也是柳纡荥与杨自远约定见面的日子。
郊外桃春,与一个多月前的景致完全不同。花也密了,树也绿了,小河也映得有了生机。
再次来到杨家庄园外面,靠近这里,薏苡总有不好的感觉。但就像她说阿荥心软,她也不例外。
她总是不记得母亲过世的场面,自我解释是太过悲伤记忆模糊了。她也觉得记得太多东西是件痛苦的事情,也没有去刻意寻找真相。
薏苡记得前世父亲牵着自己的手,来到墨池城与梦世白姨一起生活。也记得与母亲匆匆分别,母亲模糊的面容。
那片安详的村庄,也如这般死寂。
薏苡平静地端详着母亲的墓碑,只有那两个字——水氏。是啊,不打扰母亲的做法,就只有掩盖母亲的名字。
盛名之下,她被花方英看中,险些被选为继任人。
父母为她择婿,深知只有家世强大才能护得住她,先定柳屺,后议柳峻。
以母亲坚毅的性格,那时能打动她的也就只有青梅竹马的柳峻了。偏偏状况频出,最好的姐妹因为自己的婚事遭受无妄之灾。
母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
梦世的生辰是九月二十五,而自己实际是十二月十三。
如果自己和梦世是亲兄妹,相差不超过三个月,那母亲离开于纡荥出生前后。如果不是,那时间就很宽泛,而母亲是和父亲一起离开的。
私奔,尽管没有人知道。
决绝与惨烈,不知道她是否热爱故土。
薏苡从墓前起身,看了看身边的纡荥,又笑了笑。
柳纡荥担心她太过伤情,便微笑着打岔道:“你又笑什么?”
薏苡笑道:“比起母亲爱又不能爱,我觉得自己好太多了。没有什么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也没有什么是无法见光的。”
“你还是觉得她爱柳峻?”柳纡荥道,没有太过惊讶。
薏苡也没有惊讶他的反应速度。
“母亲与父亲只是互相欣赏。你一定不相信,我小时候看着他们,就像欣赏一副画,却很难相信他们是一对夫妻。父亲对白姨又是那样,白姨只是没有母亲聪明,但她们很像。相比较而言,长久的相处才更能打动我母亲。”
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这么说,你和杨梦世是兄妹的几率还是很高。”柳纡荥说道。
薏苡叹息道:“我和梦世试探过很多次,都没有结果。但当你说了那个白洛的存在,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断。我几乎能断定那人是谁,有他在,没人能伤得了白姨。”
阿律准时地出现在路边,薏苡笑着打了招呼。
“你们比我还准时。”阿律笑道,等两人上车。
坐定后,薏苡问道:“那个少年送出去了啊?”
阿律叹了一口气,说道:“嗓子是治好了,目前还不能开口说话。到了近郊,执意不要我送,就走了。”
“还真是个怪人。”薏苡摇头。
柳纡荥看着他们俩一个叹气,一个遗憾,笑着提供给他们一个八卦。
“有一点你猜对了,我顺便测了他的骨龄,真的是十四五岁。”
“这么小?”“我猜对了?”
阿律边看着路边问道:“那天绑他的时候,看他有些武艺傍身,没想到年纪这么小,那么也是某些武学世家?”
“反正不是来杀我的,眼神骗不了人。”柳纡荥无所谓道。
“你现在救人这么没有原则吗?”薏苡侧身看着他。
柳纡荥瞥了她一眼,用有气无力的音调说道:“还不是某人反复提醒,我一个快要死的人,我都不知道杨自非还能从我身上捞到什么。”
薏苡怒目,阿律反而在前面忍不住先笑了,薏苡也没有保持住,莞尔一笑。
“阿律哥,你本名就是叫做李律吗?”薏苡笑问。
“啊。”阿律承认,“九声是我的字。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的年龄了?不用问,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二十九。是不是还要问我和李诚的关系?没错,我是他大哥,上头应该没有更大的了。你问我母亲?我母亲是我父亲在游学时认识的,我母亲现在也已经结婚生子了。”
“……”
“其实我也没想了解那么详细。”薏苡嘴硬道。安静了没一会儿,薏苡还是把头凑上去问道:“那你是比较听你父亲的话,还是听你母亲的话啊?”
阿律道:“我谁都不听,有时也不听阿凌的。当然在外面我还是口称少主,给他留点面子。”
薏苡点点头,还要继续问,柳纡荥在旁扯了扯她的衣服。
“嗯?”薏苡回头。
“不要打扰他开车,可以问我。”柳纡荥道。
薏苡立即一脸了然,柳纡荥也撇了撇嘴。
不过阿律太过坦白,薏苡不好意思深挖他了,重新问起一些事。
“你当时说柳飞白差点废了你的腿,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纡荥抱着手,继续要死不活地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柳家很早就发现了蕴灵功中的缺陷,蕴灵练成之日,病痛全无却也寿运将近。这是灵气被封、体质减弱造成的。练成者会反复受到经脉冲切之苦,直至经脉再也无法承受。”
“按老家主的设计,先学文教医术,蕴灵可以十岁以后再练。但他最终没有撑过去,临死前将蕴灵交给我,让我立刻记熟。记熟很快,我也没有刻意去练,但是第二天就有了气感,一个月后已经略有小成。等柳飞白来找我时,柳峻教我的功夫都有好几十种了。”
“……”
“然后那老妖婆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脾气,就把我的腿打折了。”
薏苡无奈地看着他。
“能不能说实话?”
柳纡荥叹了一口气。“她太过自大视权力如粪土,认为是家主之位束缚住了两个兄长,并改变了他们。她怕我也变成那样,就将我从柳峻那边带走。”
“她坦诚要把我教成她想要的样子,并会在我二十岁时,放我离开墨池城。但我首先要去一趟京城。最好能和白舜韶一见如故,并被留下,顺势成为白老的一大助力,这是我猜测的。”
“但这一切,在我一次中毒后,破灭了。”
“她替我把脉发现已有蕴灵根基,并按时间推算发现我并不能活过二十五岁。她心生绝望,不许……妈……救我。是妈妈苦苦哀求,最后救治好我以后,腿便废了。”
柳纡荥对薏苡挑眉,示意说完了。薏苡欲言又止,注意到前座的阿律,感觉有些古怪。柳纡荥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说道:“阿律我很早就认识,亦师亦友,是柳飞白相中的文教之一。他师出石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估计他都知道,不用管他。”
谁知薏苡立刻扒着前面,对阿律无语吐槽道:“你都从石门出师了,居然才在墨池城任一个文教,大师你啥血型啊?”
阿律笑了笑,说道:“受人所托,不能说。”
柳纡荥也凑上去,在薏苡耳边小声说:“看吧,神神秘秘、翻来覆去就这套说词。五年前他来找我,太过刻意被白老识破,不过最终还是派给了我。”
薏苡对阿律道:“那你岂不是和阿衡认识?”
阿律摇了摇头道:“他来的时候我已经出师了。”
薏苡问:“你们年纪不是差不多吗?”
阿律道:“他比我小五岁。姐弟恋是这样的,喜欢扮老。”
“……”
薏苡道:“那你一定认识陆滢姐吧?”
阿律道:“这个倒是认识,陆启贤的女儿,对吧?”
薏苡道:“你真的懂很多八卦啊~”
阿律继续笑,很懂接梗:“毕竟老板一直在干活,我很闲啊。”
薏苡连连点头:“而且工资还很少,是不是!”
这个阿律要说一句:“我也管账,这个着实入不敷出,主要在建莫城新城时,他都赠出去了。”
薏苡愣了愣,柳纡荥凑上来道:“身外之物。”
这点薏苡也点头,笑道:“阿凌你是最好的。而且我也终于知道,你的善良用在哪儿了。”
柳纡荥后退,叹道:“也算是种补偿。”
薏苡摇头。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莫城的人,对你大多是不相干的人。但在见到我父亲之前,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次,不要听信他的花言巧语,你们完全不同。你是让人求生得生,他却是要让求生的人,立即去死!”
“不要信他,至少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