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薏苡一直很好奇,这种尴尬的局能聊出什么来。
没想到开话题还得杨自远来,他是这样说的:“茅家最近又要办喜事了。”
无事可谈谈茅家,很好,味很正。
陈灿看了看水芸,语气温和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微微笑道:“反正水陆两家反扑也不猛烈,忙里偷闲结个婚,也是说得过去的。”
“也许很快就要办丧事了。”水芸这一刻好像喜恶写在了脸上,又像被柳峻附体,活泼地走串了。
陈灿一副明眼人的模样,早不吃这一套。
“演得太假,都多大年纪了。”他很清楚,水芸不一定要让人生不如死,但这么长时间一定谋划了什么。
水芸微微冷笑,反唇相讥。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你和你的媳妇不也一样吗?”
“哦,你见过魏玮?”陈灿笑道。
“明知故问。”水芸不屑道。
说到魏玮,薏苡突然想到魏玮的两个儿子还在父亲手上,不由向上首望去,结果梦世和纡荥也一样,杨自远同时对他们隐晦地笑了一下。
玩不过就是玩不过,陈灿从来都毫无胜算。陆薏苡甚至想起,陈灿曾经是否也是淡泊名利,却被父亲拨动了名为权势的琴弦,显得可悲又可笑。
不,这一世也许不一样,不要用旧眼光,不要用旧眼光……
柳纡荥对着杨自远似笑非笑,举手相邀了一杯,杨自远一饮而尽。
“魏玮挺可惜的……她的前夫,可能被关进研究魔族人的实验室,再也出不来了。”陈灿慢慢地喝着酒,话题还是被他把握了回来。
“是你送进去的?!”水芸神情紧张。
“怎么会?早几年呢,我怎么会想到这么多。”陈灿还是喜欢众人目光汇聚的感觉,脸色微微泛红,但也到此为止,“魏玮找到我,要我寻查她丈夫的消息。”
“我追踪了大概两年……”
……
“师妹,还想去哪里玩?”花晓笑嘻嘻地道。
“好久没回来,我记得以前和母亲去过一个寺庙,那里的桃花很好看,只是不记得在哪里了。”陈心凌考虑道。
“如果是寺庙,莫城实在不多。不过有个鬼宅,听说很刺激!”花晓怂恿道,“要不要去?”
“鬼宅?莫城的鬼宅你也敢去,万一真的是怨鬼呢?”连陈心凌都听过一些传闻,都与陈家无关。
“怨鬼?哪里没有怨?要做也要做开心鬼啊,是不是啊,小心凌~”
花晓做着鬼脸,追着陈心凌跑。
两人一路跑跳,看见很多摊贩,又听到比斗声。
“哎?”花晓站住,望着坐在路边,垂头丧气的人道,“这不是那个谁吗?”
陈心凌顺着他的目光,也好奇道:“好眼熟啊。”
“前几天刚见过,你就记不住。花景明啊!”花晓抓着把小剑,似模似样地在黄冠聪面前晃悠道。
“喂,怎么一天天的总能在外面见到你啊。”
黄冠聪抬起头,顿时勾起嘴角。相比稚气未脱的花晓,黄冠聪就成熟得多,一笑有种成竹在胸的感觉。
“是你啊。”
一句两句显然是挑衅不了花景明的。花晓暗暗烧脑,最后颐指气使道:“小爷我缺一个跟班,当我的跟班怎么样?”
黄冠聪“噗嗤”就笑了,手在地上画着圈圈,眼角不屑道:“这两天我也顺便打听了一下你,还以为京城花家有什么起色呢。结果还是些二流货色。怎么,要我做跟班,‘皇位’还能轮得着你吗?”
“你!你又是什么好货色,半点功夫都不会。我让你现在血溅五步,你还能还得了手?”花晓想拔剑威胁道。
陈心凌看着热闹,半点没有劝解的意思。
黄冠聪笑得更欢了,拉长声道:“小弟弟,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看看这是哪里,这是集英馆!袁家的地盘!你敢在这里见血试试。”
“试试就试试。”花晓嘴硬道,剑始终没有拔|出来,觉得丢脸威胁了一句,“有本事别离开这里。”
黄冠聪笑了笑,高声道:“我好怕啊!我找警察哥哥来保护我!”
这句话正中下怀,花晓道:“叫啊,我等着你叫!”
黄冠聪莫名其妙地看了花晓一眼,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立即给柳沂发消息卖可怜,柳沂表示等他一下,他在附近马上来。
做完黄冠聪又对花晓卖弄起来。
“你把这条街都毒死,我就都听你的。”
花晓显然也不敢。
陈心凌唯恐天下不乱道:“师哥,你怂喽。”
在陈心凌面前,花晓无措起来,一个没绷住,和黄冠聪就在街上有来有回地动起了手。
“这么说,梁赫回不来了?”水芸心有戚戚道。
“很少有人能在那里活过十年。”陈灿叹息,似乎只是在感叹一个人的命运。
陆薏苡很不理解,问道:“梁家是展示了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吗?为什么说他们是魔族?”
在薏苡提醒下,水芸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狐疑地看向陈灿。
“是啊,梁家表现也就是一个书香门第,哪里就被人盯上了?”
陈灿看三个小辈神情毫无起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想把话题抛出去。给自己续上一满杯,说道:“或许梁家出了什么叛徒吧。”
水芸也暂时不想再提什么魔族的话题,有些犯恶心,也倒了一杯酒润润喉。
照例中场笑话,薏苡问梦世:“绢花还挺好看的,又能干,将来生子顶掉前面的,也不是多远的事。她算有什么来历吗?”
杨梦世想了想道:“花家远支吧,大概可以推到花家女系承家以前。她本名花映红,诨名才叫绢花,少不得到时可以看到花家开会。”
薏苡拊掌道:“那到时候一定要去看看。”
杨梦世对着柳纡荥笑道:“茅家终是和你攀上关系了,可要多多关照人家哦。”
柳纡荥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否认道:“柳负昭那边的关系,别拉上我。”又笑道:“陈家有意思把两个孩子接回去养吗?”茅思齐前妻姓陈,两个孩子也是陈氏所生。
陈灿装作不明白,一言不发。
水芸终于提起:“云琦……”
杨自远看着酒杯笑道:“没有人可以左右他。可以有亲人,但不能有家族,才能让他走得更远。”
桌上的人神情各异。水芸惊异道:“你看好他?”
杨自远道:“他年少磨难,刻苦努力,又天赋极高。更绝的是他心性稳定,不会被表象迷惑,值得更远的规划。你们只会拖累他。”
只一眼,就把水芸看得变成了大红脸。
“咳咳咳……”水芸一阵猛呛,稍缓后眼神飘忽道,“我水芸窝囊是窝囊了一点,也不能说我是拖后腿的。我大哥的孩子,比我的孩子优秀,不是应该的嘛!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赶上过我大哥……”
杨梦世则眼神发亮地看向师父,也想求一份关注。至于陈灿,也就只有眼神复杂地看向水芸了。
陆薏苡托腮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傻白甜比较快乐。柳纡荥轻笑了一声,料想王奇还缺一个自己这样的朋友,在背后捅他一刀,给他提神醒脑。
各人思虑中,氛围又沉寂了下来。
黄冠聪和花晓打得不算菜鸡互啄吧,那也是人厌狗嫌。打了半条街,损害沿路物品无数。在动杀招前,柳沂终于出现,及时拉开了俩人。
柳沂两不相帮,先把俩人拎回去教育。
黄冠聪早已是常客,在厅里闲逛喝茶,花晓却觉得很丢脸。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花晓问。
柳沂眼前一亮,急忙问道:“小朋友你是谁啊?”
对于小朋友这个称呼,花晓并不满意,说道:“我住在陈家,是陈家三小姐的师兄。”
柳沂略微有些失望,来头不大还是不能给黄冠聪带来震慑啊。
黄冠聪摸到柳沂身边坐下,呷了一口茶,颇为自在道:“他是花方杰众多的孙子孙女之一,在花家的地位不值一提,所以只能提陈家。”
“……”
花晓怒目。
柳沂看着他吃惊道:“你很清楚嘛,陈家惹到很麻烦知不知道?”
黄冠聪翻了一个白眼,淡定地说道:“他先动的手,可以翻录像。”
花晓还未开口,柳沂问:“监控坏了呢?”
黄冠聪道:“还有目击者嘛,我比他高那么多,很明显的。”
柳沂再问:“他家把所有目击者都买通了呢?”
黄冠聪很有逻辑:“那就赔钱嘛,他家人口多,平均一下不值多少钱。”
花晓再次怒目。柳沂气笑了:“在你眼里公平这么不重要?”
黄冠聪再次笑道:“你们不公正了,自然不重要了。你公正无私,那我又有什么关系,让他赔钱吧!”
柳沂确定了一下他还有救,也就转向下一个目标。
提到自己姓柳,并把一个木块捏碎了以后,花晓很老实。
通知各自家里之后,黄冠聪这边花旸还是不会来,花晓那里处理断后的却是魏玮。
魏玮到来时,彼此四方都很震惊。黄冠聪紧紧盯着魏玮,没想到等来她的是这种方式。
至于魏玮和柳沂,双方震惊过后,柳沂点头示意。
“大小姐你还会处理这种俗务呢?”
魏玮冷笑,怀疑这次是柳沂故意的,说道:“我也没想到柳家小四杰会处理这种小事啊。”
“哈哈哈。”柳沂可不想招惹魏玮,揽过黄冠聪道,“这小子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弟弟,找我求救,碰巧赶过去哈哈。大小姐你先请,我再好好教育教育他。”
“嗯。”魏玮看他还算乖觉,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哎!”黄冠聪出声。
魏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柳沂笑道:“医药费还没给,花小子先打的人。”
等柳沂把黄冠聪从局里拉出来,赶在街边吃夜宵,黄冠聪仍恍恍惚惚地有些情绪低落。
柳沂嘻嘻笑道:“花旸没来也不用这么不开心,咋了,羡慕别人有家长?”
“没有。”黄冠聪否认。
柳沂才不管他说什么,心里就这么认定了。想他也有过这么一段叛逆期,经常问母亲,自己的父亲是谁。
“不提这个,刚刚好险,差点又要被打。”
黄冠聪立刻回过神。
“你说刚刚那个,看气势很强,一定是个侠女吧?”
“侠女?也算吧。”柳沂笑道,“她比我大一辈,武功只比我母亲差一点,很彪悍!我说她整个人生很彪悍!”
黄冠聪撇嘴,嘀咕道:“再彪悍的女人,能比过花方英?”
“那倒是不能。”柳沂笑道,“但也差不离。”
黄冠聪问道:“她到底是谁?”
柳沂道:“凑近。”黄冠聪果真老老实实凑过去了。
柳沂小声道:“柳屺的妹妹!”
黄冠聪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柳屺是谁。震惊地看向柳沂,然后捧住心,自己多了好多牛逼的亲戚啊。
柳沂笑道:“没想到吧?她的彪悍还不止这些呢。”
黄冠聪迫不及待地问:“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柳沂笑道:“这就要讲起她那段荒唐的婚事了。起先她有个青梅竹马,谈婚论嫁她叔父也同意了。但是听说是花方英说服了她,她同意嫁给花家花葭。不过成婚当夜她就悔婚了!最后赶在天亮前,被柳家老家主捆了送回花家的你敢信?”
“哦吼吼,那天我们全城都兴奋得没有睡觉,真是难得一见的大趣闻呢!”
“听说在那个竹马家没有找到她,老家主几乎找了她一整夜,半夜的动静就没停过。后来在什么河边找到了她,老家主根本不受她的威胁,从河里捞上来捆了她。”
“就她这么能折腾,和花葭过得也挺好。就是天不假年,花葭这么好一人,就病死了。”
“那后来怎么样?”黄冠聪问。
“嗯,她竹马倒还等着她,就成婚走了吧。离开墨池。后面我也不是很清楚。”柳沂道。
“哦。”黄冠聪再次颓废下来。
柳沂觉得奇怪,有些触动。
“你比那个姓花的小子还大两三岁吧?还没问你呢,你也是孤儿吗?”
“差不多吧。”黄冠聪摇了摇头,说道,“和没有一样。”
“这么惨。下次让冼逸好好说说花旸,多关心关心你,我倒是和他不熟。”柳沂道,“吃啊。”
黄冠聪有气无力地戳着筷子,问道:“那你和谁熟啊?”
柳沂想了想,说道:“你不熟的。付焕奇、柳峻,还有去世的柳泷吧。”
“朋友圈真奇怪,你和柳冼逸都不算熟吗?”黄冠聪继续问道。
“过去在墨池城不熟,最近才熟起来。”柳沂道,“我很听妈妈话啊,再说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只有那三个人不会。小奇比我还乖,阿泷武功很高,柳峻性格古怪。我和他们走一起,就不会有人看我了。”
“哈?”黄冠聪乐了,感叹道,“不是吧,这么有正义感的柳警官,居然有自闭倾向。”
“嘘,交友自由。”柳沂笑了笑,笑容真的很感染人。
黄冠聪轻呼一口气,觉得这个交友审美很值得赏鉴,下决心好好帮柳沂前辈介绍女朋友。
急促的铃声。
“喂?”
“喂,我是柳冼逸,最近甄磊有向你打听什么新地址吗?我付酬劳,帮我现在立即马上打听一下。快!”那头传来柳冼逸急促的声音。
黄冠聪很冷静,说道:“北城和东城,具体发消息给你,别把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