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早晨阳光透过云层,奇幻瑰丽的样子犹在眼前,几人刚行至东城,便有几点雨落下。
武馆的比斗声断断续续,并不受外面连绵细雨的影响。
不过外面倒是昏暗起来,以至于让人觉得时间流逝加快。
云泽为大家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告诉大家:
“说是要下大雨,集英馆比斗延期。哎,本来我挺期待丰凯峰的出场,现在没办法了,只能改天加油了。”
“怎么?翻墙吗?”柳纡荥调笑道,“不想用剑了?”
“不不不。”云泽赶紧解释道,“剑嘛还是要用剑的,剑我都还没练明白呢!但你不懂,枪才是百兵之王,你不觉得很帅吗?唰——横扫千军!”
云泽边说边耍了个扫堂腿的动作。
“不懂。”薏苡赶紧拆台道,“在我眼里刀才是最好的。如果是热武器的枪,不等你一寸长一寸强,几十步外你就没有了。近身你也不及刀剑啊。”
“不不不。”云泽自信笑道,“我可以躲!等等,别跟我提量,无论火|枪还是长矛,密了谁都躲不掉!阿荥,管管你媳妇,太能杠了。”
云泽深怕在这个话题被薏苡缠上,最后又讲不过,赶紧向兄弟求助。
结果柳纡荥没节操地总结道:“我建议你借鉴可以,别爬墙啊。不然兄弟不认你。”
亦璃和薏苡在一边笑,李民生反应慢了半拍,还在回答云泽的上一个问题。
“长|枪帅是帅,也很难。力学上来讲力臂太长了,只能多借助于离心力,这样也很不利于近距离搏斗,还要依仗步法的控制。所以丰凯峰的隐藏实力应该挺高吧,使用双剑只怕会更加灵活?”
说完李民生看向陆薏苡,也看向云泽,见薏苡在点头,想着自己的见识确实不同于往日。
云泽勾着李民生的肩膀笑道:“小老弟,理论派啊。我看你现在也有二流高手水平了,不过以后就难了,有人一辈子卡在这上面,不过对你应该不算难。真是让人羡慕。”
“可能是真的钻进去了,所以进益很快。我当年三心两意不肯下苦工,后来心思也淡了,现在再想拿起来非得整点狠的。”柳亦璃淡淡道,她从薏苡那里听说过李民生的不少事,知道李民生并不完全是门外汉。没准很多武功他练不出来,但研究得出来,可惜是个官三代,不然远比柳纡荥更合适薏苡——来自家长组的思考。
薏苡推搡着沉思中的亦璃,问道:“最近怎么那么拼?”
“我这人要强,可不愿意当别人的拖累。”柳亦璃对薏苡笑道。
什么都不说,薏苡也不勉强,默默给她喂招。
这半天陆薏苡和柳纡荥也就罢了,进益不大,最有意思的是柳亦璃和李民生的对局。
开始都是李民生占上风,看着努力,使的剑招也漂亮,但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亦璃挥一刀子“砍死”。李民生不甘落后,来来回回挑战了十几次,每次都差一点点。
那就不是一点点了,李民生就地坐下,抱头开始思考问题。
这时候云泽安慰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
而薏苡纡荥就差手里拿把瓜子了。柳亦璃凑过来,小声问薏苡刚刚她的招使得怎么样。薏苡只给一个赞。
“我就说你习武很有灵性,肯定会成就不浅。不过只是个人意见啊,不要自满!”薏苡愉快地说道。
“知道了。”柳亦璃轻松地笑道,“而且武学一道上,我也算是师承于你,大徒弟怎么也不可能输给二徒弟,你说是不是?”
“额,或许吧。”薏苡尴尬应下了,有些心虚。柳纡荥看着她,又看了看柳亦璃,陆家画风的确带跑偏很远。
当年陆乘桴宁可带孙子师投柳连嵦,剩下自己教,也不愿意去投杨今。可不是说说的。杨家刀法比较飘逸,而陆家刀法偏厚重。虽然柳亦璃使招比过去好看,但说不出哪一点,总感觉怪怪的。
而李民生已经重新收拾好心情,要把自己的实练也给刷上去,加了柳亦璃的联系方式,准备实时切磋。
李民生也不会花言巧语,云泽瞧着也放心。
要说陆启明培养女儿,那也是花了十足的心思。
除了有要把薏苡培养成亦璃的小丫鬟的念头,其他要说也是爱女心切。无论是在躲藏受苦时,还是陆家经济好转时,给柳亦璃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五人路过琴行时,柳亦璃还给他们小展示了一把。连李民生这种美感迟钝的人,都不得不感叹,墨池城“第一美人”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
柳亦璃不染铅华,平静坐在古琴前,眼稍闭沉思,然后轻轻起手,便是悠扬韵长的曲调。仿若山中隐士,琴音让人心生宁静。
品香品琴更品人,直让人忘了何处是故乡。
不过内行人听来还是有瑕疵,琴行的老板就非常实诚,在众人还来不及夸奖时,就评价道:“手似乎不是很稳,有些音没有控住。仿佛是手脱力,所以有时练琴不需要太勤,过犹不及。不知道姑娘师承是哪里?”
柳亦璃笑摇了摇头,说道:“是家慈自己在家教的,师承倒是没有追问。”
琴行老板笑道:“既然是同好,那也不必推荐了。但凡短了什么材料,可以来这里找我,这里应有尽有。成琴你也可以看看。”
把亦璃说得略有些尴尬,只好实话实说道:“家里的琴搁置久了,今日见了略有些技痒,想弹给朋友听听。改日再来叨扰。”
老板也笑了笑,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会用太多的心在琴道上,释然地说:“等有需要再来。”
柳亦璃从琴行出来才如释重负,脸都红了,被薏苡一阵笑。
“所以说,弹古琴的人少,不要随便乱拿出来。万一柳姨在他家买过琴,还知道你没弹好,岂不是又要加练?”
云泽笑得最欢,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亦璃只能被拘着练琴的后果。
李民生在这边问:“那薏苡你会弹吗?”
陆薏苡摇头,笑道:“敲鼓我会啊,还有笛子二胡这些轻便的。”
“哦。”李民生摸了摸鼻子,还是活命要紧,二十岁以后再学不迟。
五人在路口别过。剩下三个人,李民生不由感叹:“柳亦璃的家教可真是严啊!”
薏苡也点头感叹道:“相比之下,还是散养比较容易啊。”
李民生认同道:“这是要卷死谁啊?我们不是只要为社会创造价值就可以了吗?”
“哈?”薏苡抽着嘴角吐槽道,“不愧是全职工作过的,思考角度就是不一样。其实是柳姨失了一个孩子,对亦璃关注过重了。柳家家教蛮好的,你看纡荥。”
李民生看了一下柳纡荥的神色,也没啥不能说的。
“确实不简单,人模狗样的。”
“……”
三人也别过。
到晚了,为了消食,柳纡荥终于可以说说关于访客的事。
“甄磊已经没有过去的权势。白家他不可能去,不仅袁方印会给他脸色看,他们甄家灭门,也算是白老的意思。”
“为什么要剪除自己的羽翼?”薏苡问道。
“你以为同乡,还一起干过坏事,就能算羽翼了吗?”柳纡荥笑道,“他们不同路。甄家虽是法家,却是酷吏,一向严以待人宽以待己。我记得当年有一案,他手下人追债致使人死亡,判了人□□七年。时隔一月,齐家同样原因犯了事,却‘完善’了口供,判了以命抵。”
“这是卷宗做得潦草,看得出来的。还有更过分的,几乎面目全非。”
“我当时整理卷宗,没想到他治下这么混乱,而且没想到白老这么快就想搞他。”
“甄家以为白老下放他们,是可惜能力浪费在京城。其实那时白老就因为那场屠杀的反噬,寿数不多了,依然想给甄衍一个机会,看他们在陌生的环境里是否还敢猖狂。却发现,他比在墨池城更加只手遮天,更加无人制约。整个小城都被甄家上上下下把持,以至于白老派出去的人,也被杀死于途中。”
“后面怎么处理我不知道,牵扯到阿玓,应该是联系杨家处理。我只赶着见了白老的最后一面。”
“这么说,他们行事和陈家完全不同了?”薏苡问。
“倒也不是很多不同,只是陈家行事更加和缓一些。像陈巍作为书吏就很合格,提了很多不错的建议,还很喜欢像陈词那样写信。白老起初很欣赏他。但是做事就温吞了一些。你看他回来以后,哪有出过门,不久后你就能看到他的文字功底了。”柳纡荥道。
大概是十分新鲜的政令,薏苡笑道:“发生了这么多精彩的事?我居然没有亲眼见到?”
柳纡荥知道她指什么,自从自己回来,两人终于处在一个维度,她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处境了。就安慰笑道:“亲眼见到绝不是好事。世家该有的陋习,他们一样都不少,而为了家族的壮大,就不免藏污纳垢一番。多的是看不到的事。还好我们处江湖之远。”
“你看起来像知道什么。”薏苡想到他之前说要对付陈家,又对梦世说没有对付的理由,不由感到头大,“你又在诈梦世?”
想了想,柳纡荥最终说了“是”。“他那调查本来就人云亦云”本人非常理直气壮道,“我只是告诉他,陈家表面看起来确实很正常而已。”
“是吗?”薏苡表示怀疑。
柳纡荥无力地向后一躺,叹了口气。
“也就这样吧,我并不是那个能逼出陈家的恶的人,甚至不是那个审判者,有的只是匹夫之怒。其实我们今天的主题是甄磊。”
而薏苡依旧在专注拆台。
“你当不了刺客,因为你不缺钱。即使发怒也不是为了自己发怒,也就不存在什么匹夫之怒。”
有的只是……
哪怕毁了整个墨池的魔族,末世的人族魔族依然魔心四起,非一时一刻所能压制。那时,一半的人都认为自己是神,但是能束缚他们的人经历了十年才变得强大。真是一个可怕的时代。
“李民生心智虽然成熟,可有时像个小孩子,也不像什么救世主。所谓的天子之怒,不会是你们一人一半吧?”
柳纡荥重重叹了一口气,也是对薏苡的无可奈何。
“就不能说回我的话题吗?我也解释一遍。即使人类也会讨论,科技的力量,突然突破□□德底线怎么办?人类循序渐进,自然不会出太大的纰漏。但解开封印,人类魔族立刻能得到力量,现在普通的力量不足以制约他们。”
“可是……”薏苡想再劝。
“现在还不是时候!”柳纡荥斩钉截铁道。
薏苡最终不甘心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缓了缓切转道,“你说甄磊怎么了?”
柳纡荥随即松了一口气道:“这个人很有趣,格外有意思。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一定会想要除掉他。但因为他,又有热闹可以看。”
薏苡好奇道:“就算他组织杀了我,也是上一世的事,我不会找这一世的他。他受张家指使刺杀过你,又被张生昀给制止了,我们要承的是张老板或张清莹的情。两个都不是我除掉他的理由。而且他现在才带着几个手下?‘毒书生’应该醒了吧?这人我知道,实力实在一般,脑子也不好,靠着排除异己一步步走到甄家重要的位置。这人在关键时刻还真扶不起甄家。就这样,甄磊还能翻出什么热闹来吗?”
柳纡荥笑了,说道:“你这就犯了轻敌的毛病了。你想他为什么要杀你?”
“难道不是因为你吗?”薏苡反问道。
“这么说也没错。”柳纡荥尴尬地转脸,又回来笑道,“但你要知道,他也差点成功杀了梦世。上一世,如果不是我对甄磊还有隐隐的戒心,远远跟着梦世,他差点和王奇昨天一样,中了暗箭生死不知了。”
薏苡终于严肃以待了。
“你说的是真的?”
柳纡荥就知道薏苡是这样的反应,我被刺杀很正常,梦世差点死了就不可以?所以语气不善道:“我还没必要说假话。过去甄磊完全不是梦世的对手,不过梦世轻敌,独自就去了。索性还来得及,我再次击败甄磊后,他连续失败两次,就自杀了。”
薏苡觉得很荒诞。或许自己嫁给阿凌破坏了很多人的利益,但众多高手联手,其中还包括甄磊,又觉得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你刚刚说甄磊有趣?哪里有趣?”薏苡问。
柳纡荥斟酌用词道。
“我觉得有趣,是因为我发现他没有顺从张家的玩法,也没有顺从陈词的玩法,而他更看不起茅家,无法亲近白家……”
薏苡疑惑地看着他,笑道:“难道他还会找你和我父亲?”
柳纡荥道:“不是完全没可能。”
怎么都够不到他那个点,薏苡只能发挥想象了,这个想法未免太过天马行空了吧?
“你说他父亲和柳负昭有仇……额……阿玓参与了那次暗杀……额……”
柳纡荥笑道:“犹豫这么久,是不是想通了?”
“大概想到一点。你是不是想说:只要和你结盟,就会天然分解你和老柳家的关系,而我父亲那边,不过是笔生意,他如果是知道真相的,会更恨白家?”薏苡快速说完,等待他的指教。
“聪明!”柳纡荥称赞道,“只诛首恶,也可以是我们同盟的借口。不过他大概不会想到,我胸无大志,而且极端厌世,又大权旁落……”
“……”
在家能不能别说这些自己都不会信的鬼话了?
“有没有想过?”薏苡从根本上不认同他的观点道,“你其实是在自作多情?又不是以前。现在过了十一年,你们一直没有交集,人家根本不了解你呢?而且你还为白家做过事,他觉得你脏了呢?何况今天根本没人监视我们。”
“额。”柳纡荥再次仰天,他怎么觉得薏苡说的有几分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