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买脏脏包的城里姑娘看着陈生手里的脏脏包那么大一块,上次试吃的味道就开始在大脑里回旋,忍不住舔了舔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只能买两个?那怎么能成?我在这蹲了两三天才抓到你一次,你一次只卖给我两个,那怎么够?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逮到你?再说了,你上次让我带回去给我身边相熟的同志尝尝。
她不尝还好,尝了每天来我家寻我问我怎么还没买到,扬言让我下次买务必给她捎带,你就给我两个,我自个儿吃都不够,我怎么匀给她?”
陈生余光瞧见巷口开始有人径直往他这边来,想必被这脏脏包的味道缠住的人着实不少,于是人也变得公平公正,扬了扬头,示意城里姑娘去看:
“你瞧,你后面这些人说不定这几天也且等着我呢,你总要叫大家都能尝上点不是,这东西做起来着实麻烦,我隔三差五才能来一趟,你都买走了,别人就没的吃了,况且,这脏脏包可不便宜,比那白面馒头还要贵些许,吃的多了未免太铺张浪费。”
城里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小脸一横:
“只要不要粮票,你卖多少钱我咬着牙都敢买,你这能不能预定,你瞧我第一个来的份儿上,要不你让我定五个,下次再来拿?”
陈生根本没想到预定这回事,但这人既然说出了口他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陈生跟她约定好价钱,把手里的两个脏脏包给了她。声音压的很低:
“那你三日以后再来取你预定的脏脏包,你得早点来,我这是看你诚心要,特意给你开的后门,你可别去跟别人宣扬。”
城里姑娘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声音也压的很轻:
“一言为定,我到时候一早就来取。”
陈生终于把城里姑娘给打发走了,小巷里的人也越聚越多,这些人馋了好几天,但这脏脏包卖的实在不便宜,有些人咬咬牙买上一个,有些人却咽了咽口水无奈的转身就走。
饶是这样,陈生竹篓里的脏脏包也越来越少,眼见的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陆陆续续来的人却还很多,陈生一把把竹篓收了起来,后续来的人却忍不住嚷嚷:
“怎的了?这是卖光了?我这都等了几天了,怎么还没买到就没了?”
陈生背着竹篓摆了摆手:
“没了没了,想吃的下次赶早,我只早上来卖一会,来的晚的就买不上了。”
想买脏脏包的人一阵焦急:
“怎么就这么点东西,你难得来一趟背那么大个竹篓,里面就这么点儿?怎的不多背多卖?”
陈生脸上的笑容依然亲切:
“好吃的东西不好做,得有耐心等,这次真的没了,我这还规定了一个人最多只能买两个,我要是不规定,说不定有财大气粗的人,一买就是十个。想吃的话,等下次吧,我争取下次多背一点来。”
来买脏脏包的人看陈生真的卖光了,唉声叹气了好久才肯渐渐离去,陈生心里偷笑,方晴要是看见这副场景,指定会乐开了花。东西卖的开心,陈生抬眼看了看天色,寻思着自己得赶紧往回赶。不然等会回去上工又要晚了。
陈生左右看了看,巷子里这会人不是很多,偷偷的卸下肩上背着的竹篓,把里面剩下的最后一个脏脏包拿了出来,用破旧的袖口盖住,走到有孩子的大哥身边,偷偷摸摸的递给了他。
有孩子的大哥原本老老实实的卖货,见陈生递了个自个儿卖的东西过来,哪敢接,赶紧推脱:
“要买你这东西的人那么多,都不够卖的,你是傻了不成,你留着一个给我做什么?”
陈生脸上的笑容和煦的很:
“大哥,我给你你就拿着,别苦了家里娃娃,家里娃娃肯定盼了好多天了,我特意留一个没卖,咱们大人怎么着都行,给孩子吃点好的。”
大哥心里一阵温暖,知道陈生仗义,但他也是个老实人,不能平白要了陈生的东西,于是态度十分坚决:
“别,心意我领了。东西你拿走,我今儿可听到你这东西的价钱了,比白面馒头还要金贵,这东西我坚决不能要,小娃娃么,怎么养都能长大。”
陈生见大哥不肯接,一把塞进了他背来的扁担里,然后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
“我不跟你这耽搁时间了,我回去上工都要晚了,反正我东西给你了,不给娃娃吃,你就半路扔了吧。”
陈生说走背上竹篓脚步就迈的飞快,大哥看着陈生的背影,摸了摸自己扁担里的脏脏包,今儿回家娃娃怕是要高兴坏了,这个来卖货的陈生,可真有人情味儿。
陈生一路上手都插在兜里紧紧的攥住收来的钱,他以前去城里卖过东西,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来之前方晴也没跟他说一块脏脏包要卖多少钱,让他自己估摸着卖。
他寻思着这价格太高肯定是不行,太低又显得有些廉价,得刚刚好让人咬咬牙能买一个尝尝鲜才行,所以他自己定了价,自己卖了货,心里美滋滋的,一路上甚至都小跑了起来。
想赶紧回家跟方晴炫耀,想把钱全都塞给方晴,让她一张一张的数。
陈生在路上赶的满头大汗,方晴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慵慵懒懒的走出屋,看到院子里陈生的锄头还在,又看了眼时间,眼见着就快上工了,陈生肯定是在路上耽搁了。
方晴咬了咬牙,舀了一瓢水给自己洗漱完,背着锄头就出了门。怎么说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陈生跑那么远去卖货,赶不回来上工,自己顶上一会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就是挥挥锄头吗?她虽然不会,但比葫芦画瓢,大差不差就行了呗。
村民看方晴扛着锄头从家里走出来,惊奇极了,平日里都是陈生上工,今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夏知青远远的看着方晴背着锄头龇牙咧嘴的脸,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她身边:
“今儿怎么变成了你背着锄头上工?这锄头你是不是背不动?我怎么看着你的表情这么痛苦?陈生呢?他今儿怎么没来?”
方晴可不能把陈生去城里卖货的事儿说漏嘴,含含混混的答话:
“内什么,我们家陈生这几天人有点不舒服,感冒了,我想让他多睡会就没喊他起来上工,地里不就那点活么?我替他干一会,他醒了自然会来。”
夏知青看方晴背个锄头都有点费劲,她那手腕又细又白,根本没干过活,不免有些担忧:
“你这胳膊这么细,能干的动活吗?这地里的活可不好干,你要不去找许支书给陈生请个假吧,也就是少攒点工分的事,没必要这么为难自个儿。”
方晴眼看着许采莲背着锄头轻轻巧巧的从她身边走过去,像一阵风似的,看都没看她一眼,心里一股不服就升腾了起来:
“夏知青,你可别小瞧人,这村里哪个女同志不干活,大家的胳膊都一般粗,她们能干,我也能干。你别耽误我上工,我们家的工分一分也不能少。”
夏知青还想再劝,但看方晴这么坚定的眼神,快要溢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眼里浓浓的担忧却怎么也化不开。
方晴走到地里,学着陈生的样子,在地里站好,却茫然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种过地,陈生平时干活,她也就是来瞧个热闹,这地到底应该怎么用锄头犁?
方晴偷偷斜眼看别的地里的村民,他们的胳膊可真有劲儿,方晴学着他们的样子动了动锄头,手心儿就被磨的生疼。自己还是有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有些东西,看着简单,干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她根本就不是个干活儿的料。但人都来了,干了两下就跑,岂不是要被村民笑话死?
方晴咬了咬牙,心里只祈祷着陈生赶紧回来,这活她真的坚持不了多久。
陈生回了村,发现自己还是有些耽搁,村民们都上工去了,他赶紧跑回了家,把竹篓放在地上就赶紧去拿自己的锄头,却赫然发现自己放好的锄头不见了。
陈生迈腿跑向屋里一瞧,坏了,方晴不在,这难道是看自己迟迟不回来,背着锄头上工去了?这不是胡闹吗?方晴细皮嫩肉的又娇气,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陈生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撒开腿就开始往地里跑,夏知青正干活,一抬头,看陈生跑的像一阵风似的。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喊:
“你可算是睡醒了,方晴都在地里帮你干了好久的活了。”
陈生来不及回答,一口气跑到地里,方晴的脸晒的通红,头发也乱乱的,抬眼看到陈生却一脸惊喜,扔下锄头就跑到他身边小声嘀咕: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快被累死了。”
陈生一把抓住方晴的手仔细的瞧,手心早就被粗糙的锄头磨红了,陈生心里心疼:
“你怎么能来帮我干活,你下次可别来了,这哪是你能干的,我下次要是再去我一路用跑的,绝对不能耽误回来上工了。净叫你白白受罪。”
方晴眯着眼睛笑了笑:
“不用,只要我能拿下自行车,你路上能节省时间,我就不会再吃这种苦,你也能轻松很多。”
陈生担忧的皱了皱眉,从兜里掏出今儿赚到的钱,偷摸塞进方晴手里:
“要不,你瞧瞧,这些够不够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