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刚睡醒,听着院子里有动静,知道是陈生卖货回来了,打着哈欠出了门,眼瞅着陈生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表情也愣愣的。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
“瞧什么呢这么认真,哟,这一竹篓子脏脏包都卖完了?但你这旧衣裳怎么都铺在篓底?你回来怎的没换衣裳?”
陈生这才猛然惊觉,自己一心赶紧往家赶,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忘了找个地方换,惊恐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怎么办?我一着急回来,把换衣裳这事儿给忘了。”
方晴赶紧打开院门向门口瞅了瞅,好在这自行车确实节省了不少的时间,陈生回来的早,村里还没什么人,应该没被人瞧见,方晴稍稍放下了心:
“今儿回村你没碰见村里的人吧?你下次可得长点心,可别让村里人瞧见,财不外露,被瞧见了准要惹出点事儿,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陈生心底还是有些后怕,但仔细想想自己回来确实没遇见什么人,赶紧把手里的鞋底儿递给方晴:
“这东西我也是回了家才发现在我竹篓里,准是巷子里的卖货大哥偷偷给放的,可能是想还我上次给他家小娃娃脏脏包的情,那大哥,瞧着就老实。”
方晴拿着千层底的鞋底瞧了又瞧,这鞋底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亲手缝的,阵脚缝的很均匀,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她脸上轻笑,嘴里却打趣:
“这大哥这么客气可真是白瞎了这千层底,我根本就不会做鞋面儿,这好东西真是糟蹋了。不过,他这质朴的心意我是感受到了。以后多跟这样的人相处。
对了,这大哥家有小娃娃,你没事得提点提点他,不管生活多艰苦,一定要让娃娃读书。可不能耽误了孩子。”
陈生赞同的点了点头,迈腿走进屋,准备去换回自己破旧的衣裳好扛着锄头去地里上工。方晴也迈腿准备去舀水洗漱,陈生突然想到今儿赚到的钱还没给方晴,忍不住转身出声:
“那个,钱你都是藏在哪?今儿赚的钱我给你放在哪?你等会洗漱完了数一数。”
方晴想也没想轻巧的回话:
“钱都藏在我睡觉的枕头下面的枕套里,咱家也没什么可以藏的地方,我每天枕着睡踏实。”
陈生轻笑着应声,回身就往床边走去,方晴舀了一碗水挤上牙膏刚准备刷牙,整个人突然直愣愣的定住,眼也睁的老大,猛然间警觉,自己枕头下面不仅藏着钱,还藏着别的东西。
方晴吓得人一激灵,拔腿就往屋里跑。
陈生一把掀开方晴的枕头,刚伸出手要把今儿赚的钱塞进枕套,赫然看到一个包装好的长方形的盒子躺在方晴枕头下,上面写的字陈生还没来得及看,方晴突然从他身后跳了出来。
一把把他手里的东西夺走,仓皇的藏在了身后,脸也红的不像话。
陈生疑惑的皱了皱眉:
“你藏的什么?你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瞧?”
方晴窘迫的头都不敢抬,手里的东西也拼了命的藏,嘴里的话说的磕磕巴巴:
“没,没什么,我私人的东西,你瞧了你也不懂,你快把钱放进去换上你的衣裳,你再不走,上工可是要晚了。”
说完,方晴拿着手里的东西一溜烟的从屋里溜了出去,那速度,跟脚底摸了油了似的。
陈生虽然好奇方晴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但瞧着方晴的样子定是不肯说,心里稍稍埋了个种子,把钱给方晴放好,赶紧换上了自己破旧的衣裳。
陈生扛着锄头出门,脑海里一直在思索着刚刚那个长方形盒子上面到底写的什么字,根本没注意,方建世什么时候背着锄头走到了他跟前。
方建世斜眼瞅着陈生袖口补的新补丁,忍不住开口:
“我说陈生,瞧你那穷酸样,你这衣裳都补的不能再补了,你还穿的这么开心?你家那自行车你要它有什么使用?你卖了给自己添件新衣裳不好?”
陈生不知道方建世这人怎么会突然跟自己搭话,心里警觉的很。开口也不是很客气:
“呦呵,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多新鲜啊,看我得了辆自行车,巴巴的来戳我脊梁骨是不?眼红了是不是?你就算再眼红,那自行车也是我的,我想骑就骑,我想卖就卖,关你什么事。
我穿什么衣裳你也管?我干活整天在泥地里一干就是一天,我穿什么好衣裳?我们家方晴能穿的干干净净就行。
我可不像你们家人,一个个自己个儿穿的人模狗样的,以前给我们家方晴都穿的什么?把我们家方晴弄得跟个小乞丐似的。你们一家人可真黑心。”
方建世惊讶的长大了嘴,自己也没说陈生什么,陈生怎么一张嘴就像机关枪似的,叭叭叭叭的把他一家人都数落了?方建世心里不服,嘴里的话也说的骂骂咧咧:
“好你个陈生,好心当成驴肝肺,那我可就不藏着掖着了,今儿早上我可瞧见你骑着自行车在村里横行霸道的劲儿了,我虽然看的不真切,但你身上穿的衣裳可不像你现在这么破。
你怕是有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你们关起门来,两个人不知道在屋里都使了什么坏呢。你可别惹我,惹了我我把你宣扬出去,让全村人瞧瞧你装的什么穷。”
陈生心底一惊,自己着实是大意了,方晴明明交代过,自己在城里卖货卖的开心,竟然把这茬给忘了,穿着那么好的衣裳回村儿,还被方建世给瞧去了。
陈生让自己保持冷静,分析着方建世说的话,他早上车骑的很快,方建世自己也说他看的不真切,若是想堵了他的嘴,自己必然要先发制人,陈生左右瞧了瞧,这会上工的人很多。
他故意扯着嗓子喊出了声:
“方建世你怕是睡魔怔了吧?你一大早的发什么疯,我是得了一辆自行车不假,但你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我刚得了这东西新奇的紧,我早上起得早了点,趁着村子里没人我练练车怎么了?你用得着造我的谣吗?
你嫉妒我得了一辆自行车,现在又说我穿了一身的好衣裳?乡亲们你们给我评评理?这方建世可真会威胁人,说我有好东西藏着掖着,还说要在村里给我宣扬出去。
他这是想要我的自行车红了眼,愣是说我穿的衣裳也是好的。我难道是天生的贱骨头?有好衣裳我不穿?我这衣裳都磨成什么样了?大家伙可都知道,上次一共就那么一点点布票。
我去城里买了布,都给我们家方晴做了衣裳,我现在这么勤劳的攒公分,还不是为了能吃口饱饭?方建世,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点,我们家穷你们嫌弃,你们跟方晴脱离关系。
我们家一得自行车,你怎么巴巴的找来又说我们关起门来捣鬼了?可什么话都被你给说全乎了。”
夏知青隐在人群里,他原本根本不会参与村民们的斗争,但陈生今儿来这一出,让他不由自主的开了口:
“嫌贫爱富的人真是瞧不得别人一点好,自己没本事赢自行车,盯着别人不放,活的没有一点脊梁,着实可悲。”
夏知青平日里说话就爱文绉绉的,村里的人虽然不爱听,但莫名觉得今儿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人群里也有人开始叽叽喳喳的碎嘴:
“笑死人了,方建世他们家不是敲锣打鼓的说跟小哑巴没任何关系的么,没关系了现在盯着陈生算怎么档子事儿。”
“方晴没自行车的时候当然没关系,这不,有了自行车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要我说,方建世想骑自行车就直说,威胁人陈生有什么用,方建世造谣也造点靠谱的啊,陈生能穿什么好衣裳,他家穷的都揭不开锅。”
“陈生也是,用不着生这么大气,任凭方建世说破了大天,村里也没人会信。”
陈生听着村民的议论,扛着锄头步子迈的稳稳的,方建世却在人群里气的直咬牙,他以为陈生就是个榆木疙瘩,他早上也没真的瞧真切,以为自己威胁一下他,他准得心虚。没想到这家伙突然这么硬气的嚷嚷,现在自己倒成了人群中的笑话。这气,他是真的咽不下去。
方建世越走越慢,不想听村民的议论,许采莲却悄然背着锄头走到了方建世身边,声音压的很低,一字一句却说的笃定:
“我信你,全村都不信都没关系,我真的信你。”
方建世难以置信的看着许采莲的脸:
“你少来,你帮着陈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信我你都不会信。”
许采莲真诚的抬起了眼:
“哼,陈生就是个幌子,真正厉害的是你那哑巴妹妹,我就不信,你瞧着她每天那么嘚瑟的模样,心里能不气?她白吃了你们家那么多年的粮,没付出半分就跟你们家划清了界限,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要是我,我一准要把自行车抢来,那是她该还的。”
方建世听了许采莲的话,心底的火苗噌噌的向上冒,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儿?他们家简直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