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牛奶般的雾气逐渐消散，回家之路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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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京前往长野县的新干线只需要一个半小时，这不长不短的等待将令人倦怠。现在是周五下午，黑桐纱月从帝丹高中下班后就带着行李来到了车站，临近文化节，她最多只有3天来完成任务。

十月底的风虽然并不刺骨，但也为她的脸颊带来额外的嫣红。她拖着小尺寸的行李箱站在月台的自动贩卖机旁，冷色调的灯光勾勒出她内敛而恬静的面容，镜片后的墨色眼眸出神地望向夜空。

当森登上楼梯后，等待他的就是这副稍显寂寞的景象。

不忍从远处叫醒沉睡于星空中的人，他加快了脚步，直到他们影子的终点重叠于一处。

他收紧呼吸，说：“没想到你比我更早啊，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哦。”她一边摇头一边转过身。

如果他们不是去出任务就好了。森这么想着。

他低头查看时间，还有5分钟左右。越过她的肩膀，他注意到了月台便利店前的广告，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场景，他露出了微小的笑容。

“啊，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好。”

“但是时间……”

他挥挥手，轻快的脚步已经向前迈去：“放心吧，肯定能赶上！”

最终他是赶着车门关上前的最后十秒才拉着黑桐纱月窜进了车厢。幸好他们买的是指定席的车票，不需要和零散的乘客争抢位置。

“呼，好险。”森把塑料袋放在小桌板上，悄悄呼出一口气，转头问她“你还没吃晚饭吧？”

她点点头。

“给，尝尝这个。”他从塑料袋中掏出一盒便当放在黑桐纱月的桌板上，眼中闪着细碎的期待之光，“晚间新干线的最佳搭档，车站自热便当。”

四四方方的盒子两侧有一根细绳，她学着森的样子向外用力一拉，紧随其后的就是升腾的热气，她一时躲闪不及，眼镜蒙上水汽，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森看着她迷茫的样子，悄悄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原来如此，是生石灰和水吗。”纱月将眼镜擦拭干净，小声嘀咕着，“但是在新干线上吃东西，是不是有些失礼……”

所以说你还是出门太少了。森藏起这前半句，打开便当盒说道：“这可是晚班车的特权，下班之后都这么辛苦了，吃点东西也不会有人责怪的。”

见她还是有些犹豫，他双手合十，低声道：“我开动了。嗯，就算不礼貌也是我教的，我才是不读气氛的头号罪犯，纱月就安心跟在我后面，放心吃吧。”

他率先挑起一块烤肉送入口中，廉价的快餐令他满足地眯起眼。

“真的很好吃，试试看嘛。”

“我开动了。”

其实这种便当从设计上就没有做得太过香气四溢，甚至有些粗制滥造，味道也很普通。本身纱月对于食物就没啥有什么追求，能够维持人的生命体征就算符合标准。但是当她看着森在热气中鼓动的脸颊，烤肉的香味就不可思议地钻入鼻腔，带来微小的快乐。

为什么会这么好吃呢？她思考着这个问题，吃了一口又一口，竟在不知不觉间将便当吃完了。她久久地注视着碗底的油花，得不到合理的答案，她想要回忆起什么，却没有一种文字可以描述。

“小时候我的养父常常出差。有一次我缠着他，要他带着我一起去，可是他没有答应。”森也像她一样，注视着碗底，自语般说道，“他没有办法，最后就在回家的新干线上带了一盒他最喜欢的车站便当给我。”

她静静聆听，没有附和或者打断他。

他像是停下了回忆，向纱月侧过脸，露出了孩童般有些稚气而怀念的笑容，唇角牵起细小的弧度：“那天我连晚饭都没有吃，一直在家里等他回来。当他把那盒便当递给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饿得难以忍受，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完了。明明都没有养母做的咖喱好吃，我却一口一口完全停不下来。”

他顿了顿，眼神的焦点像是延伸至了遥远的某处：“我当时想着，父亲可真是个小气的人，这么好吃的便当，他每次出差都在吃，竟然不告诉我……纱月你呢，你觉得便当……”

当森回过神时，眼前的黑桐纱月鼻尖微红，忍耐似的调整着呼吸，睫毛慌乱地扑闪着。即使她孩时记忆早已模糊，如同被划花的胶卷，可是那曾经让她吃到生厌的焗豆的香气，煎蛋卷边的口感还是强硬地闯入她的大脑。在变得痴傻，被双亲抛弃之前，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也曾那样爱着她。但在那之后，又有谁会像曾经的他们一样无条件地爱着自己呢？

“便当很好吃，好吃到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咬着嘴唇，轻声回答。

纱月感伤的模样不在森的预料之中，但是他却能感到这个计算机一样的魔术师在心中流下了属于人类的泪水。他终于有机会，再一次向心之壁的内侧靠近。

“那你可要做好觉悟了，长野县的美食比这个好吃千百倍，到时候眼泪流干了都不够。”

她泫然欲泣的样子仿佛只是眨眼间的错觉，疏离的笑容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脸上：“森先生，我们可是去执行任务的。”

“这又不冲突。”森将便当盒收进塑料袋，神色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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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长野市之后，黑桐纱月用短信通知啄木鸟会的成员一齐到车站转角的酒馆。

“工作辛苦了，请每一位成员都来站前的居酒屋买瓶啤酒犒劳自己吧。”

“所有人一起行动会不会太过显眼了？”

“我的话很难懂吗。”

“万分抱歉，我们一定尽快赶到。”

“走，今天我请客，明天还有案子要追，都给我打起精神！”竹田不轻不重地在组员的背上拍了拍，就像每一个体恤下属的组长那样。

当竹田繁叫上自己的组员一起去喝酒的时候，诸伏高明没有错过他们心神不宁的底色。惊弓之鸟如今齐聚一堂，只需要一个契机迫使他们露出马脚。他在心中筛选出几家附近的居酒屋，换上便服，决定跟上他们查看情况。

竹田组的成员也没有要隐藏行踪的意思，他没有费多少力气就跟踪他们来到了车站前的居酒屋。如果不是组长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模样，他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观察力出现了差错。只见竹田繁神色紧张地捧着手机，而周围的数人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僵硬，不安地环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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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担心什么呢？这里是车站，您又是警察，没什么好害怕的。”

中年警官拂去额头上的冷汗，招呼着众人进了居酒屋。

看来观察到此为止了，再接近只会打草惊蛇。诸伏高明正准备驾车离开，眼睛的余光却瞥见居酒屋对面，咖啡店的露天座位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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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错，这个拖着行李箱的黑发女人就是三年前曾经找上他的黑桐纱月。她在树林中找到了失踪超过一天的女孩，还为同时发生的连环杀人案提供了线索。

更令他难以忘记的是，当时的她明明眼中透着绝望，却还是微笑着坐在他的面前，说：“真的和景光说的一样，长野县果然是个奇妙的地方。只可惜他的假期总是和我错开，我就只好一个人来了。”

而当他将目光移向黑桐纱月身旁的男人时，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回来了。那个男人背对着他，在这个距离下面容模糊不清。会是他吗？兄长的心中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经过三年，他们的假期终于有了重合吗。

诸伏高明下车关门，向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