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被仇恨附身的时候吗?小心一点,你会被自己推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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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桐纱月肿着哭红的眼睛,缩在沙发的角落里迟迟没有行动,她拨弄着手指,茫然地注视着诸伏景光的脸庞。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男人被她直白的视线烧得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鬓角的碎发。
纱月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站起身,在客厅来回踱步,像是双腿擅自迈开步伐,大脑后知后觉才开始发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酒店暖黄色调的顶灯打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模糊了她的存在和目的。
“我在这里是不是有点碍事?”他开玩笑般地发问。没想到黑桐纱月居然还真的陷入了犹豫,这令他备受打击。
“呃,这个……”她用手抵住下巴,蹙眉思索着合适的表达方法。
“告诉我吧,你在顾虑什么。”直接询问永远对她有效。
纱月有些局促地将双手交错于胸前,吞吞吐吐地小声回答:“我觉得,在你的面前做坏事……很难……”还没有说完她就被迷茫的自己惹恼了,像是自暴自弃一般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男人轻声笑了,即使他意识到这有可能会进一步激怒纱月,他依旧没有选择忍耐。
“如果我是森,你就不会有这种包袱吗?”
“嗯。”
他猜对了,正确答案令他感到欣慰。灰色的女人一直能够分辨黑白,只不过从前的她只会给出一个回答,那就是浑浊的灰色。但现在她却真真切切地为作恶苦恼着,就像每一个拥有良知的人那样。
如果他是“森”,她的罪恶感就会减轻一些,因为那是组织的成员。但是诸伏景光不一样,她束手束脚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是警察,是公安,是会对恶行降下惩罚的人。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世俗的规则。只是因为他认同善行,而她不想让他失望。
“虽然我这个失败的卧底没什么资格来指指点点,不过我也不希望你像从前的我那样对这种事探究太深。”他两步走到她的跟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四目相对,“竹田他们有错,但罪不至死,如果按照正规途径送进监狱大约也只有监/禁,不会失去性命。可是我们是卧底,我们不得不用结果来解释我们的行为,否则等待在后面的只会是更大的损失。”
纱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呼,这种事还是零来教你比较好啊……”他仰头做了个深呼吸,又联想到今后要如何向友人解释自己的身份,痛苦地拧紧了眉头。
沉默片刻,他摇摇头,决心先把这些念头放在一边,专心完成眼前的任务。
他们再次回到了桌前。
“确定好引爆点了吗?”
“秋山信介。他的妹妹在数年前的持枪抢劫案中被竹田繁击中眉心。他的警察生涯就是搭建在对竹田组的仇恨之上的,即使我今晚不做任何事,他也会在近期下手吧。”纱月再一次打开魔术回路,开始了发动术式的准备。
她是只能看到过去,无法预见未来的人。她无法判断对方的所思所想,只好从他们过去的蛛丝马迹中计算出可能的发展。
“他的前路有几条岔道,或在杀死所有组员后自杀,或杀死其中几个人之后被发现,又或者从最开始就被已经有所警觉的诸伏警官逮捕。那么多种可能性,我又该选择那一条呢?”她像是喃喃自语般轻声发问。
“之前说到过的吧,不能做的太明显。”诸伏景光也加入了思考的行列,“组织多半是意识到警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他们了,所以全灭肯定会被怀疑是幕后黑手在杀人灭口。”
“没错,所以这不能看上去是一场肃清,而是冲动杀人,是一个偏执的疯子蓄谋已久的报复行动。而我要做的,是将引信剪短,让爆炸提前。”她又露出了那种介于黑白之间的冷漠笑容,“即使没有在事件中死去,也会因为过度的记忆消除而陷入混乱吧。”
那不是简单的失忆症,而是自我认知错乱的折磨,它无声无息,却能够侵入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不知不觉陷入怀疑与猜忌的恶性循环,直到生命终结,记忆归位。
诸伏景光已经在礼园见识过一次这种行动的恶果了,即使他们全力补救,也只能勉强维持安全的红线。他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没有善的引导,黑桐纱月这样危险的人物全力为组织效力会造成怎样的威胁。
而同时,他还在思考另一件事。前段时间公安在来叶崖收到的,来自赤井秀一的那把武器,据说来源就是警视厅内部。那么啄木鸟会的作为供货渠道之一也许恰好就是源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条线索因为失忆而断掉。
给自己哥哥的工作增加负担这种事,他并不打算做。
不过不愧是哥哥啊,即使有着完美的暗示术,还是被他察觉了。他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既然真实身份被识破,敏锐如他也一定会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伪装是迫不得已,起码不用担心被他当场拆穿之类的。
零那边……嘶……感觉自己要被痛揍一顿了。那常年警校第一的铁拳如果打到脸上,搞不好会比他前几天的样子更加狼狈。不过话说回来,能把零打成那副模样的,会是谁呢?
诸伏景光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决定了,就用这个方法。”
黑桐纱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略带歉意地说:“抱歉,你的方案是?”
只见她拿出自己的配枪,那是他十分熟悉的glock。
“当他被噩梦惊醒后,床头搁置的武器正是当年竹田繁杀死自己妹妹的那一把。”她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特殊涂层,“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亲手杀死仇人。”
这个动机很合理,毕竟他自己也是在找到赤井之后第一时间就擦着他的针织帽送了一发子弹。嗯,虽然当年只是一个误会,但他还是有些气恼。这种情绪在他知晓了这个fbi是如何自以为是地背负罪孽之后燃烧得更加旺盛。多亏了这个男人,自己的友人从来没有向未来迈进一步,痛苦地成为了追寻过去的复仇者。
而现在,解开死结的可能性已经显现。
他点头同意了魔术师的方案,再一次接入了她的回路。
【魔术使用90需求困难成功
因协助获得一个奖励骰
1d100=841d10=10检定结果4成功】
这是她擅长的术式,景光的拟似灵子回路也配合良好,这一次的魔术出乎意料的成功。
她看着那蓝色的微光,心中有些起伏。虽然称不上嫉妒这般强烈,但是她多少为自己作为“魔术师”的才能感到遗憾。这副躯体中的人造回路自不必说,连降谷零这样没有任何家系的一般人,竟然也拥有着精密度远超一般魔术师的回路。
她的工作暂时结束了,思绪也随之发散开。
她起身活动四肢,右臂的上端依旧隐隐作痛。这么说来这次行动她还没有与波本沟通过,如果只告诉他自己和森一同出任务,恐怕又会引来关切的威胁吧。
不用说波本,甚至连接下来几天见到诸伏高明,她都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
“诸伏先生,应该已经认出来了。”黑桐纱月擅自开启了这个景光一直想逃避的话题。
“这不是在说我吧。”他很喜欢哥哥的训读笑话,但是他有种预感,接下来被捉弄的人会是自己,他努力岔开话题,“公开场合还是叫我森会比较保险。”
“好的。”她认真地记下这一点,不依不饶地继续最开始的话题,“景光先生小时候喜欢假面骑士这一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几年前老哥根本就没有和纱月说过这些事!当时故意挑出这个话题就是想看自己跳脚的狼狈模样吧!诸伏景光狠狠咬紧了后槽牙,根本无法阻止温度爬上脸颊。他知道纱月不会用这种事来开他的玩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对于亲人和她的接触,他每每想起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悸动。
她看着诸伏景光又着急又害羞的样子,认定他现在正陷入一种美好的情绪,继续说道:“说起假面骑士,既然您现在都是时钟塔的学生了,一定也听说过伊斯塔利家族的骑士吧。我之前有幸见识过海涅·伊斯塔利解放他的活石礼装。那覆盖躯体以及面庞的蓝色宝石,正如骑士的铠甲一般挡下了教会的追杀……”
坐立难安的男人分不出多少心思继续听她的魔术师小讲堂。
“……如果您喜欢,请一定要说出来,我一定仔细聆听……”
他的大脑随机捕捉到了几个零散的语句,却加重了他脸红的病情。
“虽然在其他大型魔术方面没有研究,但是制作称手的礼装也算是我们的长处。那种可以变形的材质选择很多,比如埃尔梅罗家的月灵髓液就是不错的参考……”
他再也无法忍耐。他扳住她的肩膀,终止了她的设想。纱月原本鲜度不足的唇色此刻在活络思维的影响下有了些许变化。他努力将注意力从嘴唇上移开,摘下她的黑框眼镜,注视着朦胧的黑色双眼。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了。”
这话说的,对于常年熬夜的二人来说没有半点说服力,更不要说自己脸上褪不下去的热意还在进一步降低可信度。
“好好休息吧,纱月。”
“那么就明天见,景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