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修狐疑地多看了她两眼,须臾,他轻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凑热闹。”
萧玄宁干笑了几声,没有接楚明修的话。
一炷香前,她在永安殿收到了陆行之传给她的消息。
乍闻婉嫔被害,萧玄宁想都没想,便急匆匆地赶来见陆行之。
从陆行之口中得知婉嫔无碍后,她松了口气。
可萧玄宁怎么也没料到,不仅婉嫔差点被害,就连贤妃都遭了毒手。
下毒之人为何要将婉嫔和贤妃双双除去,理由也不得而知。
萧玄宁扶额一叹,事情是越来越棘手了。
不过她最近经常往冷宫里头跑,不会等下要把锅甩到她头上吧?
果不其然,当皇帝逼问赵高最近有何人员探访冷宫时,赵高瑟缩了几下,最后颤巍巍地伸手指向萧玄宁。
殿内所有的目光登时集中在萧玄宁身上,就连一旁的楚明修也变了脸色。
皇帝也没料到赵高竟然指向嘉宁郡主,他沉声质问赵高:“你确定?”
赵高匍匐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奴才不敢撒谎啊!最近经常来冷宫的也就这位贵人!”
“她自称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三番两次前来都是为了看望婉嫔。”
生怕皇帝不相信,赵高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块玉佩,双手高高呈起:“这块玉佩是这位贵人送给奴才的,她还吩咐奴才一定要好好照料伺候婉嫔!”
“奴才碍于贵人的身份尊贵,只能照做不误!”
“陛下,陛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见皇帝不作声,赵高急了,他复又看向萧玄宁:“贵人,贵人您说句话,救救奴才吧!”
皇帝从赵高手中接过玉佩,反复翻转查看。
只见玉佩的背面赫然刻着一个‘宁’字。
皇帝放下玉佩,也将目光转向萧玄宁:“嘉宁,你有何话说?”
嘉宁?
赵高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萧玄宁。
她怎么会是嘉宁郡主?!
“父皇,这或许是个误……”
楚明修话音未落,萧玄宁径直站出来大方承认:“阿宁最近确实去过冷宫,也许了赵高公公好处,本意是想让赵高公公多照顾一下婉嫔娘娘。”
见萧玄宁回答得如此坦然,皇帝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不少。
但面上仍是带着审视,他反问:“你为何突然对婉嫔这么好?”
萧玄宁一顿,正斟酌着该如何解释更妥当时,楚明修又出声替她解了围:“回禀父皇,阿宁主要是想起姑母从前对她说过,婉嫔曾对姑母和她有过恩情,又打听到婉嫔如今身处在冷宫,这才一时心软去探望婉嫔。”
“阿宁虽然去过几次冷宫,可也只过婉嫔,孤说得没错吧?”楚明修低头转问赵高。
骤然被楚明修盯上,赵高的反应也很及时,他点头如捣蒜:“是,是。郡主的确都是来看婉嫔娘娘,没有跟贤妃娘娘接触过。”
皇帝低头沉吟了半晌,这才想起当年华阳临盆的时候的确是由婉嫔接手稳婆的任务,直至楚嘉宁平安降生。
太子这说辞,倒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楚明修回身对萧玄宁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萧玄宁一噎,不太自然地轻声道了句:“多谢。”
皇帝彻底打消了对萧玄宁的疑虑,他摩挲着下巴,漠然道:“既然其他人都没有嫌疑,那就只能是你们内里的人动的手了……”
皇帝一句话,吓得赵高手脚发抖,他大喊:“陛下,陛下冤枉啊!奴才整日兢兢业业,就算是打入冷宫的娘娘,奴才都是客客气气地服侍着,万万不敢下此毒手啊!”
赵高的话音一落,瘫在地上的贤妃突然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喉间传来的一股剧痛让贤妃瞬间止住了笑声,不停地咳嗽。
上方传来陆行之一阵好意的提醒:“我劝你情绪别太过激动,不然小心小命不保。”
贤妃顿时噤声,弱弱地看了眼陆行之。
众嫔妃瞧了瞧昔日风光无限高居四妃之位的贤妃如今沦落为这副模样,心下皆感慨万千。
皇帝面露不虞:“贤妃,你笑什么?”
“罪妾只是在笑某些卑鄙无耻的小人,明明就做过,却不承认!”
皇帝皱着眉:“你把话说清楚!”
贤妃正待要说,此时程贵妃正巧赶来。
一进养心殿,程贵妃先翻阅了一遍众人的脸色,最后才将目光锁定在皇帝身上。
她微俯下身,娇声道:“臣妾参见陛下,臣妾来迟了,还请陛下责罚。”
说着,佯装做错事一般屈膝行了个礼。
程贵妃一俯身,但凡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瞧见她胸前半露出的点点红梅印。
众嫔妃又瞬间联想到皇帝今日午后还宿在程贵妃的月华宫后,顿时脸上表情各异,精彩连连。
皇后冷哼一声:“假惺惺!”
“咳咳…”皇帝回头递给皇后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碍事,不碍事。这儿本来也没你的事情,难为爱妃还多跑一趟了,真是辛苦了,去边上坐会吧。”
皇帝脸上堆起笑容,轻声哄着程贵妃,眉宇间尽是宠溺。
此话一出,众人骤然变了脸色,不少嫔妃按捺不住,面上掠过几分嫉恨与不甘。
皇帝也只有对程贵妃会这么骄纵,要换做其他人,早不知道得禁足责罚几遍了。
萧玄宁也有些诧异,都说程贵妃宠冠六宫,这话是不假。
可眼下皇帝对程贵妃这般疼宠,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臣妾无事,臣妾正巧过来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忙。”程贵妃说着,眼神不经意地往在冷宫里当差的太监宫女略去。
突然,程贵妃惊呼一声:“哎呀,这不是冬梅吗?”
被程贵妃一唤,冬梅抖了抖身子:“回娘娘,正是奴婢。”
程贵妃笑着说:“本宫记得,你前几日还在皇后娘娘身侧当差,怎么现在跑到冷宫里了?”
皇后冷笑:“这丫头先前是在本宫的未央宫当差不假,不过前几日本宫发现这丫头手脚不干净,便将她支出去了。程贵妃,这有何问题?”
“皇后娘娘所言自然没问题,只是…”程贵妃眸光一转,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冬梅,佯装诧异:“只是这冬梅刚被支到冷宫,还没几日贤妃和婉嫔就被毒害了,皇后娘娘,这说不过去吧?”
皇帝一顿,顿时觉得程贵妃所言不无道理。
他诘问冬梅:“这毒可是你下的?”
面对帝王扑面而来的威压,冬梅已经浑身战栗。
她仰眸觑了眼皇后,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没有,不是奴婢干的。”
程贵妃又开始叫唤:“哎呦,看这小可怜的,皇后娘娘,您别这么瞪着冬梅,她都心虚不敢承认了!”
“你!”皇后气极。
楚明修看不下去了,他面色微沉,冷声道:“程贵妃,你所说的只是你的主观臆断,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毒是母后下的。”
“还望贵妃谨言慎行,这可是污蔑一国之母的罪!”
楚明修顿了顿,又道:“况且,不论是这冬梅的话,还是贤妃的指认,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母后所行,还请父皇明鉴。”
“贤妃本就恨母后入骨,母后有动机杀害贤妃,那贤妃就没有动机陷害母后吗?”
楚明修一则话,倒是令皇帝醍醐灌顶,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贤妃的话不可信,她本就恨皇后入骨,说不定这毒就是自己下来陷害皇后也未可知。
皇帝向楚明修投去赞赏的目光,心中对这个次子愈发满意。
楚明修是嫡次子,而北泽国自古以来的储君位都是立嫡立长,从无先例。
这太子尊位原本该是属于他上头的大哥,大皇子楚明川。
可纵观膝下所有皇子,却无一人能及楚明修。
即便是才华横溢的嫡长子楚明川,与胞弟楚明修相比却仍旧略输一筹。
楚明修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行事尽孝分寸有度,德才兼备却对皇位从不展露出他的野心和向往。
这样的人,天生就该被捧上帝位。
所以当年皇帝才会力排众议,把原先内定好的楚明川换成了楚明修。
事实证明,这是他即位以来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这几年来,不论是什么事,楚明修都能处理得滴水不漏,有条不紊。
委实让他轻松了不少。
思及此,皇帝露出慈父的笑容,笑问楚明修:“太子,你有何见解?”
楚明修躬身拱手道:“见解不敢,只是儿臣认为,不能单凭一个宫女就定了母后的罪。”
“这个冬梅,该好好彻查一番才是。”
皇帝点了点头,“这话在理,来人!将冬梅押入慎刑司,好好拷问!”
闻言,冬梅彻底慌了。
惊惶之间,冬梅看向程贵妃。
程贵妃面色一凛,朱唇微张了几下。
冬梅瞬间明白了程贵妃的用意,她愣了几秒,最终下定决心。
冬梅奋力脱开侍卫的抓捕,往前跪了几步,在皇帝脚边大声喊道:“陛下!陛下饶命!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
皇帝抬手制止了侍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