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赔笑道:“娘娘息怒,夏虫不可语冰,这李家人目光短浅,着实没有大用。娘娘切勿因为他们而伤神。”
程贵妃哼了一声,面露鄙夷:“当年要不是因为李家跟周家是表亲,李家嫡女又嫁到了秦家当滕妾。不然,这等没眼力见的小门小户,本宫还懒得搭理!”
她原先计划留下贤妃,以贤妃那尚且还算聪明的头脑说不准还能桎梏住范家,避免范家过河拆桥。
至于婉嫔,再找个机会杀掉便是了,左右一个在冷宫里待了十几年的弃妃即使被害,也无人关心在意。
可贤妃不同,即使进了冷宫,她身后也还有个范家。
李家人听闻了贤妃和婉嫔的信息,担心受怕之余竟偷派人在婉嫔和贤妃的饭菜里下了毒。
真以为毒死了贤妃和婉嫔就无后顾之忧了?
眼下这个节骨眼儿还做这种蠢事,简直是蠢货!
程贵妃在心里怒骂。
琥珀道:“娘娘放心,贤妃还好自己发现得及时,并没有吃下许多。现如今陛下已经派那陆神医去为贤妃医治了,娘娘大可安心。”
程贵妃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她最近这段时间总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那婉嫔呢?还活着?”程贵妃又问。
琥珀一顿,偷觑了一眼程贵妃的脸色,吞吞吐吐道:“这……李家人投毒的那一餐饭菜,婉嫔正好没吃,赏给了冷宫里的太监,那太监中毒身亡,婉嫔,婉嫔侥幸躲过一劫!”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非但没除掉婉嫔,甚至还惹起了他人的注意。
程贵妃眼前一黑,几欲晕厥。
琥珀忙扶住程贵妃:“娘娘!”
缓了片刻后,程贵妃疲倦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若能救回贤妃也就罢了,若救不回……”程贵妃一顿,眼神闪过一丝阴鸷。
琥珀俯身行了一礼:“奴婢明白!”
程贵妃抬眸瞧了一眼琥珀,又道:“你去喊雪儿还有楚明月那死丫头过来吃晚膳。”
琥珀点头应下,转身便走出了月华宫。
经过院子里时,方才被杖责的宫女现如今趴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已经没了气息。
琥珀顿住脚步,偏头瞥了她一眼,暗道了声晦气。遂叫太监将宫女的尸体处理掉后,自己也转道离开。
冷宫里,贤妃瘫在地上,面色青紫,四肢已然僵化。
闻讯赶来的皇帝嫌弃地瞧了眼周遭的环境,低头问正在抢救的陆行之:“贤妃如何了?”
陆行之把了把脉,又掀开贤妃的眼睛瞧了瞧眼白的那部分,摇头道:“不太好。”
“在下虽能抢救回来,但她的寿命也活不长了。”陆行之一叹。
究竟是谁这么心狠手辣,下这么重的毒手。
皇帝皱了皱眉,手指摩挲着指板暗自思忖。
于他而言,贤妃是个关键人物,至少现在贤妃还不能死。
所以当日他才在殿前留了贤妃一命,将贤妃安置在冷宫。
不曾想,竟有这等不长眼的人对贤妃下毒!
皇帝一哼,面容隐有薄怒。
“陛下?”陆行之回头,提醒道:“再不救,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那就按你说的做,留她一命!”皇帝拂了拂袖,额角的青筋暴起,可想而知他现在的心情有多差。
陆行之应了下来,他捻起银针迅速地封上贤妃的几处命穴,又从满地的瓶瓶罐罐里翻出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嘴里。
几番操作下来,贤妃的脸色终于慢慢开始正常。
她的手指轻微一动,艰难地睁开双眼。
贤妃喃喃呓语:“我,我这是在地狱吗?”
陆行之嗤笑一声,凉凉道:“你不在地狱,你还活着,要去地狱那也得等你死了之后。”
“你…你是?”贤妃眼前蒙了一层雾,她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转头一望,又看到了一晃明黄色的影子。
整个宫里敢穿明黄色衣裳的也只有皇帝了。
贤妃登时眼眶发热,哽咽道:“陛下……”
不过待了短短几日,原本风姿犹存的贤妃现在面容枯槁,衣裙脏乱,眼神里尽是憔悴。
皇帝瞧着贤妃的惨况,又想到贤妃到底还是陪伴了他不少年,心下也有些不忍。
他下意识撇过头去,沉声质问道:“贤妃,你可知道是对你下毒?”
“臣妾,不,罪妾不知,罪妾吃了冷宫里的人送来的饭菜后,罪妾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陛下!”贤妃猛地拽住眼前明黄色的衣角,仰起头来哀求道:“求陛下,为罪妾做个主!”
“罪妾自知罪该万死,但罪妾不想死于小人之手,求陛下还罪妾一个公道。罪妾愿以死赎罪!”
皇帝一顿,面露疼惜,他又问:“你怀疑是谁?”
“罪妾怀疑,是皇后娘娘!”提到皇后两字时,贤妃的表情十分憎恶。
眼下这情形,皇后的确是最有杀人动机的一方。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皇后,可皇后到底还是他的发妻,在外人面前,皇帝也不允许别人这样轻易污蔑。
皇帝蓦地抬脚踢向贤妃,怒吼:“贱-人!谁给你的胆子污蔑皇后!”
贤妃翻滚了两圈,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昂首看向皇帝,拼劲最后一丝气息哭喊:“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皇帝铁青着一张脸,一时间竟无话反驳。
“陛下,”陆行之这时候开口了,他道:“草民刚刚勘察此地时发现,不仅是贤妃娘娘的饭菜里下了毒,婉嫔娘娘的饭菜里也有毒。”
“只不过婉嫔娘娘的运气好,被这冷宫里的奴才吃掉,躲过了一劫。”
“婉嫔?”皇帝愣了愣,脑海中突然忆起一抹清婉昳丽的身影。
婉嫔是数年前谋逆的周家的嫡次女,念及她侍君多年,又有华阳长公主和皇后的求情,他也没要了婉嫔的命,只是将她打入冷宫,自此之后便再不问津。
突然提及婉嫔,皇帝还有些发蒙,他追问陆行之:“怎么婉嫔也被下了毒?”
陆行之无奈地耸了耸肩,道:“在下也不知,不过下毒之人目标很明确,一心只想除掉婉嫔和贤妃。”
皇帝剑眉紧锁,冷着脸陷入了一阵沉思。
陆行之拱手道:“陛下,贤妃的话不能全信,在下相信皇后娘娘不是这般人。”
“况且此次还有婉嫔也牵入其中,必须得好好彻查一番,避免无辜之人被害。”
皇帝冷哼道:“是该好好查查,来人!”
“卑职在!”几名御前侍卫齐声应道。
“将冷宫里的所有太监宫女带去养心殿,”皇帝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跟死狗一样的贤妃,道:“还有贤妃,一并带去。再吩咐宫里的嫔妃包括皇后都来一趟。”
“是!”
“陆医师,你也去吧。”皇帝侧眸瞧了眼陆行之。
陆行之答应之余,心下又无奈苦笑,这北泽皇帝是拿他当工具人了呀。
原先他来北泽只是为嘉宁郡主医治,现在倒好,上至嫡公主,下至冷宫弃妃。
都得救。
可这毕竟是北泽国,是皇帝的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行之叹了一声,默默地跟上了大部队。
月华宫里,满桌的山珍海味摆在程贵妃的眼前,可程贵妃却纹丝不动。
身穿锦衣绣袄的楚明雪疑惑地问:“母妃,你怎么不吃呀?”
程贵妃一对上楚明雪,就会露出慈母的笑容。
她抚了抚楚明雪的头顶,摇头笑道:“母妃没有胃口,你先吃。”
坐于一旁的楚明月下意识地夹紧筷子,不置一词。
这时,琥珀急匆匆地上前,汇报了皇帝的口谕。
“什么?”程贵妃丢下筷子,惊愕道:“陛下怎么这时会叫大家去养心殿,可是出了什么事?”
琥珀喘了好几口气后,才解释道:“说是为了贤妃在冷宫里被毒一事,要找出真凶。而且据说……”
“据说什么?”程贵妃皱眉。
“据说贤妃被救活后一口咬定是皇后娘娘下的毒,现今陛下又要将所有人再叫过去养心殿一遍查出真相!”琥珀一口气将所有话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程贵妃的脸色。
“哼,这贤妃还算有点小聪明,这时候还能拉皇后下水。”程贵妃听罢,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
先前因为李家人的怒火登时一消而散,如果能借着此事拉皇后下水,那李家这步棋还算是歪打正着了。
“走吧,去看看好戏。”程贵妃蓄势待发,起身就要过去养心殿中。
琥珀立马跟在程贵妃的身后,随时伺候在侧。
楚明雪喊了一声“我也去”,眉欢眼笑地跟着程贵妃,独留下楚明月一人坐在桌前失神。
须臾,楚明月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养心殿里,已经黑压压的聚了大片人。
“阿宁?你怎么也来了?”见萧玄宁也在,楚明修有些意外。
萧玄宁被楚明修盯得有些心虚,她目光闪躲,讪讪道:“我听说宫里有大事发生,过来……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