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糟心的地儿

萧远站在一面破墙跟前，墙上用了红色的纸条围了个长方形，长方形上边歪歪扭扭贴了“展示栏”三个大红字，这个简陋的展示栏里贴了许多小广告，还被人撕的东一张西一张不成样子。

迎面吹来的风让他感觉有些萧瑟，如果没有旁边这两位中年妇女在耳朵跟前絮絮叨叨的话。

“小伙子，我那儿有房子，就在前头，你跟去看看嘛，便宜的很。”

“看看又不要钱，去嘛。”

“……”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不停的比划，萧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被几团乱线缠着的电线杆子和后头一片破败的矮房堆，墙上大片大片的白漆掉落露出灰色，也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个。

萧远头往后仰着，姿势别扭，他面对两位大妈表情生动的皱纹脸，不停开合的嘴里还看得见飞出来的唾沫星子，这感受实属算不上好，尤其是刚离家出走的现在。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面无表情：“不用，谢谢。”

用手扒开两位中年妇女，走到对面的一家叫琪琪超市实际上只能算个便利店的店里，店门口蹲了个年轻人，牛仔外套休闲裤，清爽的短碎发，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就是那道抢眼的断眉，远看着就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

他的视线一直在萧远身上，萧远光看地上的烟头就知道这位仁兄在那里看了多久的热闹了。

他斜眼瞅了那年轻人一眼，然后进了超市，从货架上拿了瓶水，收钱的时候那个看热闹的年轻人已经站在收银台跟前了。

“再拿包黄鹤楼。”

鹿安从玻璃柜里拿出一包烟放在收银台上。

“……”萧远抬眼看了他一眼：“有细支的吗？”

“没有，细支的有中华。”鹿安掀起眼皮，还吐了个烟圈。

萧远被这廉价香烟呛的浑身难受：“那就拿包中华。”

“一共62。”

用手机付了钱，萧远拿着烟准备走人，鹿安把收银台上的烟用手一按，上半身靠近萧远。

萧远吓一跳，不明白这人是要找茬还是怎么。

鹿安咧嘴一笑：“租房子吗？就楼上，套一一千二。”

萧远抽了抽嘴角，感叹这人招租能有种抢劫的架势，搞不好是黑店，他本能想拒绝。

“住楼上可以送货，十块钱起送。”

萧远犹豫了一下，他有点动心了，送货上楼什么的简直太方便，他怀疑的看着这人，从上到下都不像个房东：“你的房子？”

“我认识房东，看看？就二楼。”鹿安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

萧远同意了，看着这人从收银台下边拿了一串叮铃哐啷的钥匙出来，他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房子在楼上，只是上去的路在超市背面的只有一米宽的小巷子里，如果不是防盗门上贴了个一单元，萧远以为这就是别人的家门。

鹿安从众多钥匙里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一个生了锈的钥匙，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里边紧跟着就是一个黑漆漆的楼梯，鹿安吼了一声，亮了还不如不亮的声控灯在头顶闪了一下。

萧远抬头看了眼声控灯，上边还有个蜘蛛网，脑海里闪过某些恐怖片的画面，他有点后悔答应来看看房子。

鹿安带着他上了二楼，二楼楼道有个小天窗，阳光照进来比一楼好太多。

“就这间。”鹿安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从钥匙串里找到钥匙开门：“看看。”

萧远进了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反正该有的都有，至少比大学四人间好点，就现在这情况，他也没啥可挑剔的，没有太多犹豫，萧远冲鹿安点头：“就这吧。”

“行，那就签合同？”鹿安从裤兜里掏了个叠的很小的纸片出来，一点点的展开，萧远才发现那居然是张合同……真随意。

鹿安在合同上歪歪扭扭写了房东的名字，又横七竖八的写了自个儿的名字，然后把

合同递给萧远：“这房子押一付三，我把房东微信给你，你转给他就成，我给你推荐的房子，你还要给我100块的介绍费。”

萧远了然：“合着你还是个中介啊。”

“算半个，正经的中介收费都是一个月房租。”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萧远把这人的微信加上，直接转了一百过去，又把房租给房东转过去，难怪那两位大妈那么费力的推荐房子。合着就是想要中介费，他还以为是哪个传销组织出来的呢。

他扯过合同，在上边龙飞凤舞的签下自个儿的大名。

“萧近？”鹿安眯着眼看着这俩跟天书一样的字儿，半天认不出来。

“远，萧远。”

鹿安从钥匙串上取下两颗钥匙给他：“一个是楼下单元门的，进出都记得锁门，会有小偷进来，这个是房门的。”

萧远接过钥匙，不以为然，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小偷呢。

鹿安走后，萧远瞪着房子的地板发了一阵呆，有地儿呆了，还没其他东西，他叹了口气，拿着钥匙下楼去了。

这城中村叫富阳小区，说是小区，其实就是几条一模一样的街道，然后一模一样的单元门，全都是自建房。

脏乱差，老破小，就是萧远的第一印象，这地方他以前只路过根本不会进来，只是现在没钱，图这儿房租便宜，他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人，地摊随便摆，根本不会有人管，连车都是大咧咧放在路边，一条路就两个车的宽度，这一个车就直接占了一半，从这路过的人都会盯着车骂几句。

萧远已经麻木了，从站在宣传栏那开始，到租好房子，这周围是个什么样子他基本已经有数了，这条街的尽头有个农贸市场，里边卖什么的都有，他找了家卖衣服的进去。

一水儿全是中老年款的衣服，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看到萧远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小伙子，买什么？”

“卫衣有吗？”

“有啊。”大叔从一排衣服下边扯出几个带着塑料袋的衣服：“平时年轻人少，就没摆出来。”

萧远摸了一下衣服，质量一般，问了价，然后一次性买了三件再加了条休闲裤，大叔喜的合不拢嘴，直说下次再来。

旁边衣服店的老板都出来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萧远不明白，卖出去两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在街上溜达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能溜达回去，反而绕着农贸市场走了好几圈，他才惊觉自个儿迷路了。就这么个破地方还能整迷路了……

萧远很无语，在这儿除了那个超市中介他就不认识别人了，只能给那人发消息。

当鹿安问他在哪儿的时候，他左右望望，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筑，只能回了一句：农贸市场外头的电线杆。

鹿安：“……等着。”

过了没十分钟，他就看到鹿安双手插兜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了，嘴里叼着烟，就跟视察工作似的。

鹿安看了看他，指了指两条街：“那边朝东，就叫东街，这边朝西叫西街，从南边开始数，第几条街就叫几街，懂了吗？”

萧远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点头。

鹿安看了眼他买的东西：“你去农贸市场买衣服？”

萧远撇嘴嘟囔：“全是中年人的衣服。”

“一般都去一街那边买。那里有门面，就你这样子，指定被坑。”

“还好，四件才七百。”

鹿安看他半天，然后笑出声，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萧远不明所以。

“老板可高兴吧。”

“你是说我被坑了？”萧远算是明白隔壁老板奇怪的眼神是啥了，那不就是看傻子的眼神嘛。

鹿安还在咧嘴笑：“你一看就不是这的人，肯定坑你。”

萧远啧了一声：“怎么还排外啊。”

鹿安把他带到了琪琪超

市，他就知道路了：“我还有被套什么的都没有，你给我送上来呗。”

“成，你把要的发我微信……超过两斤要加钱。”鹿安在后头嘀咕。

“加加加”萧远不耐烦的摆摆手，上楼去了。

等鹿安把生活用品什么的送上来之后，萧远才放松的舒了口气，好好的洗了个澡然后上床休息了，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还有老爸发短信下的最后通牒，他看都没看，直接上号打游戏了。

老爸的短信无非就是通知他银行卡已经停了，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之类的，这些话他已经听的耳朵起茧了。

游戏打到一半，有电话进来，萧远看了一眼，是范白，他拉下接听键。

“阿远，听说你离家出走了？”

萧远嗯了一声。

“牛啊，说走就走。”

萧远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你老爹说的呗。”

“……”他有想到，按照老爸的做派，会一一警告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不准收留他，然后逼自己回去，只是没想到老爸动作这么快。这才一下午的时间。

“阿远？你没事吧。”范白半天没听到声音。

“没事，预料之中。”萧远神情恹恹，打游戏的心情也没了，他直接退出游戏。

“你别伤心，要不你住我家来吧？你现在在哪儿呢？”

萧远看了看自个儿住的地方。还是不给人添堵了：“找了个地儿住，不用担心我。”

“那你明天出来，我陪你喝酒，不去想伤心事。”

萧远确实很久没喝酒了，他想了想，借酒消愁还是不错的选择，就答应了。

他看了眼账户余额，加起来不到两万，得想办法弄点钱。

脑袋里想着要怎么赚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是被楼下的吵闹声叫醒的，迷迷糊糊中，听到街头巷尾的卖菜声，还有时不时的三轮车倒车的声音。

“草”萧远低骂了一声，蒙着被子继续睡。

再次醒来也就只睡了半个小时，楼下的声音很大，就跟在耳朵跟前一样，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噪音扰民的体验，现在就只想扔个炸弹下去让那些人闭嘴。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拉开窗户吼了一声：“吵你妈啊！”

并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几个大爷大妈抬起头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楼下窜了个脑袋出来，鹿安嘴里塞着牙刷，脑袋上仰，嘴里含糊不清：“起床气挺大啊。”

萧远低头看他张着嘴，有种想朝他嘴里吐口水的冲动，但他只是瞟了一眼鹿安，然后就关上窗户了。

他踹了一脚墙壁：“什么破窗户，都不隔音。”

嘴里骂骂咧咧的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