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游龙七式

翠华山，姜家府邸。

此刻堪堪辰时，本应正是热闹之际，这偌大的宅院却早已是人去楼空，一股微风刮过就能在这长长的走廊中形成一声声低吟，混合着几只在树间欢快跳跃的杜鹃鸟的鸣叫声不由得生出几分萧瑟。

原来那高棋所想绝非错觉，就是在那日骆养性调离翠华山西北驻军之际，姜家人已然全部离开，只有姜明隐及姜幼辛这父子二人留了下来。

“辛儿，为父不让你离开，你…莫怪为父。”此刻一身侠客装扮的姜明隐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满是不舍。

“爹，孩儿都明白，孩儿不怪您。我若离开，他们定会不遗余力的追杀我姜家人，到时候谁都走不掉。孩儿不走，孩儿陪爹一起走这一趟。”姜幼辛却是淡然一笑，反而宽慰起了自己的父亲。

可这一番话却听得姜明隐更是心如刀绞，张着口却是久久不能说出一个字来。如此儿郎若是能活着该会是何等英姿！

“爹，莫要再说了，我们该下山迎接远客了。”姜幼辛则是不等父亲再开口便拉着他的手向府门走去。而姜明隐则是由他拉着，一步一步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一幕像极了一个孩子在拉着自己的父亲出门给自己买心爱的吃食，可他们这一去赴的却是那酆都阎罗。

在走到府门那一刻，他们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这一座座屋舍，一颗颗树木，一株株药草……还有那一片片的欢声笑语，一阵阵的哭笑打闹，一张张的脸庞……他们是多想永远的记下，多想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看着看着一滴泪水顺着姜幼辛那还充满着少年气的脸颊滑了下来，落在脚下石板只得“滴答”一声便炸了开来。

“辛儿…”姜明隐看着儿子一股无力感再度袭上心头，他多想不再管什么姜家子弟，不再理会什么数百口人命，他只想让他的儿子活下去！

“爹，走吧。”

说着姜幼辛打开了府门，率先大步迈了出去，再也不回头看去，他真的怕自己再看下去会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死。可他不能，他必须死！

“明隐，辛儿，你们怎么也不等老夫一道？难不成是嫌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就在父子二人下山途中，一道苍老却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父子二人回头看去，竟是几日前已经随众人离开的姜家长辈，姜明隐的叔父——姜玉良。

“三叔，您这又是何苦呢？”姜明隐看向来人也是不免苦笑，而姜幼辛则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一般，眼泪再也绷不住了，瞬间流了下来。

只听他带着哭腔看向已然走来眼前的老者说道，“三爷爷，孙儿恳求您……离开这里。”

原来他们的母亲生下姜幼清就离世了，而父亲又整日忙于家族事务无暇顾及他们，他兄妹二人便一直由姜玉良这位老人照顾着，二人对他的感情深厚之至，此刻见他重新踏入这死地，姜幼辛的感情再难自抑。

那老者走到了姜幼辛的面前，灰白的头发在这朝阳之下显得无比刺眼，刺的姜幼辛的双目通红，泪水满盈。却见那老者缓缓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的为姜幼辛擦去脸颊上的泪珠，眼中丝毫没有赴死的决绝有的只是一个老人看向儿孙的和蔼。

“都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老人缓缓开口，虽是责备的话，却毫无责备之意。

“三爷爷说，好男儿的泪永远都流在别人的脸上，我们流的只有血和汗。”姜幼辛也是止住了眼泪，只是眼眶依旧通红。

“对了！今天，我不走，陪着你们，咱们三个一起，会会这远来的客。”

姜玉良说到最后，再也没了先前那副老态龙钟之意，有的只有无尽的战意。许是他在这翠华山待的久了，世人都忘记了，当年那依着一手游龙掌而名震江湖的姜家第三子——姜玉良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明隐，辛儿，我们走！”

……

巳时三刻，骆养性及四大家族之人终是踏上了这翠华山。

众人甫一到此，便看到翠华山下一张方桌摆在了上山的路上，一老一中一少三人分坐于方桌三位，饮酒谈笑其中，好不惬意悠然。

“姜前辈，骆某在此有礼了。”骆养性则从众人身前站出缓缓走到了三人身前四丈，对着姜玉良躬身抱拳施了一礼。

“是养性啊，倒是许久未见。坐下陪老头子我喝一杯？”姜玉良仍旧满面笑意，向着骆养性递出了一只酒杯，仿佛此刻他们不是生死相搏的敌人，而是多年未见的忘年之交。

“谢前辈赐酒。”

骆养性也是不惧，竟直直的接过酒杯，在那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

“前辈，养性借此酒敬您三杯。”说着他自顾自的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了起来，“这第一杯，谢前辈当年的救命之恩，若无前辈当初相救，养性怕是早已死于乱刀之下，这第二杯，谢前辈指教之恩，承蒙前辈不弃，传养性六图掌，助我在锦衣卫中平步青云，这第三杯，是为养性今日不敬之举赔罪。”

说完骆养性将那第三杯酒一饮而尽，而后不等三人说话便起身离开。

原来当年骆养性不过一少年闯荡江湖之时遭人追杀，恰逢姜玉良游历经过便将他救下，又见他根骨不凡，便将他自己所创的一套六图掌法传给了他。此番骆养性肯放过姜家一众老小，多少也是因为这旧日恩情的缘故。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个骆养性！”姜玉良则是大声笑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众人却不知好在哪里。

“既如此，便由我三人来领教诸位的高招。哪位先来赐教？”姜明隐则是接过话来，向着对面诸人喊了一句。声音混着丹田之气，乘着山风传进了场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可此刻场中之人有能力与他姜明隐一战的无外乎四大家主与骆养性等锦衣卫高手。可如方知默及马岚玥却是不愿与他为敌，如何肯上前挑战？而梅峰与白敬愚则是老奸巨猾，心知这姜明隐临死必然反扑，他们实力本就半斤八两，在他决意赴死之下，自己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当下也是默不作声。而骆养性碍于身份自是不能亲自下场比试。

眼见众人无人敢向前挑战，众人身后却突然跳出一个极为壮硕的身影。

“我来！”

随着一声暴喝，那人稳稳的落在人前。大喝一声“由我莫某来领教姜家主高招！”

“爹，此人一身横练且身法灵活，极是不凡，要当心。”姜幼辛此刻已是看出这就是那日在妙法寺岚住自己的大汉，知其武艺不凡，当下便出言提醒父亲。

“辛儿放心，为父自有分寸。”姜明隐却是丝毫不惧缓步向前走去。

“姜家主，在下莫乾，愿领教姜家主高招。”莫乾双手向姜明隐抱了一拳。

“莫兄，请！”姜明隐亦是作出回敬。

接着只见莫乾双足猛然向下一震，他双足所立之处竟生生向下陷了五指之余，借此力量，他双手化爪整个人如红衣炮弹一般直取姜明隐而去。

而姜明隐见此也是不慌，待他至身前一尺却是双手猛然挥动，两道磅礴的掌力顿时拦在了莫乾身前，将他生生逼停了下来。

这一式便是姜家游龙七式之一——游云惊龙！此招重刚猛，若是内力修到高深处，断金裂石如碎豆腐。

随后姜明隐身形猛然一动，如鬼魅一般闪到了莫乾身后，一掌悍然拍出，仍是这招游云惊龙。这一掌若是打实，饶是莫乾是外家高手，也定免不了骨断筋折。

可莫乾终究不凡，一式铁板桥用出整个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这一掌。

随后他双脚再动，却是连连踹向了姜明隐，将他震得直向后退去。可随后姜明隐便是一个侧身躲过了他的一脚，待他另一只脚未攻来之际，也是一脚踢出，竟直接将莫乾踹翻在地。

一合之下，高下立判。

随后姜明隐乘胜再度攻来之际，莫乾则因身形未稳，几次之下都是堪堪躲过，可终究是撑不了多时。半柱香之后终是被姜明隐一掌打在了胸口，口中鲜血狂喷之际向后倒飞了出去。

如此场合，生死决战之际，姜明隐也是一改往日慈悲之心，继续欺身而上，乘胜追击，欲将莫乾毙于掌下。却被忽的射来的一只利箭逼退了回去。

但见一道高挑身影从后方窜出，接住了莫乾。正是木棋，随后他又是三箭袭来，却都被姜明隐一一闪过。

“姜兄，容梅某来讨教你的游龙七式。”

正在姜明隐侧身躲箭之时，早已候在一边的梅峰却是悍然出手，一道汹涌澎湃的掌力直击姜明隐心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