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好像突然冒出的人影,许洛心里微微凛然。
特别那几个还举着伞走在长街中的人影,下雨……伞…
许洛脸上浮出冷笑,下雨打伞不出奇,可都这么晚了你还在街上到处游荡,这是打算撞鬼吗?
辚辚声响起,青牛大车如一头择机而动的凶兽径直破开雨幕,突兀停在一个撑伞而行人影面前。
“抬起头来,说出来历!”
此时许洛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因为这人影身上没有丝毫阴煞气息,如果是诡怪,那也未免太过骇人!
可下一刻,那人影的变化就生生给了他一巴掌。
只听到一声嘻嘻女子笑声响起,那大伞猛得一收,如同怪兽巨口合拢将伞下人影一口吞下。
伞面不时鼓起外凸浮出脸形轮廓,好似里面人形物正在努力挣扎想冲出来般。
锵……
雪白刀光瞬间切开漆黑夜色,由于速度太快,纷扬的雨滴被拉扯成一线,笔直斩向还在鼓动起伏的伞面。
哧啦裂帛声尖锐刺耳,雨伞被锋利刀刃一分为二。
可许洛却是瞳孔一缩,伞下刚才还在蠕动挣扎的人影,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刚才所见一幕全都是他的幻觉。
地上只有两片软趴趴的破布,雨水淋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脆响。
许洛用柴刀将破布挑起,当真是见鬼了,还是没有发现丝毫阴煞气息,他想了想还是将破布收起来。
这时,一刀斩出没有见到收获的柴刀,发出一声不满颤吟。
许洛暗骂一声,手掌往刀刃上一抹,鲜血汩汩而出却没有滴落半分,连血腥味都不见散逸。
不伤敌、便伤己!他娘的,什么破规矩?
许洛虽早已熟悉柴刀这古怪特性,可每用一次还是忍不住暗自诽谤,迟早要把这破刀给扔了!
可骂归骂,许洛还是小心翼翼将柴刀收起来。
这时远处雨幕中,依稀又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嬉笑声,许洛心里一动,看来黄辰尉那边也遇到了这东西!
青牛大车顺着长街疾行,好像刚才那一刀将诡怪全吓住般,刚刚还在四处游荡的朦胧人影,早已悄然消失。
片刻后大车便出现在街尾,此时战斗也早已结束。
一道白光自地上轻轻弹起,落回严高手中现出本体,正是那旋转不停的小陀螺!
见到许洛过来了,满脸疑惑的严高用手指指地上破布样东西。
“你那里也是这么个玩意?”
许洛点点头,又朝四周招手示意其他人也先过来,然后才慎重说道。
“这应该是那诡怪的天赋神通,类似于以假代真、或者分身术之类,极其难缠,若是咱们不找到它本体,根本就别想彻底诛杀!”
四周冒起庞老汉几人身影,朝着大车围过来。
“那现在怎么办,这般打草惊蛇它还会出来吗?”
庞老汉用手抹了把脸上雨水,不爽的甩甩手,又狠狠抱怨一句。
“这鬼天气,当真是不爽利!”
此时雨势已经极大,虽有蓑衣遮挡,可许洛几人衣裳还是早已湿透,更重要的是,这种极端天气下大家视野感知极其受影响。
不是每个人都有许洛的通幽术,就算有,那也不可能时刻都开启,那诡怪还没抓到,自己只怕就已耗成人干!
许洛抄起放在车辕上的木拐,不死心的在那堆破布中翻看。
可还是一样的结果,就是一些普通至极的丝布之类的东西,只是这一次严高下手就没有他那么斯文,破布直接被炸成一堆碎片。
突然间许洛猛得目光一凝,那些雨滴落在破布上,竟然没有渗进去,反而顺着布面缓缓淌下。
“严老哥,你可有认识这方面的手艺人,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破布的出处?”
“这个还不好办,交给我老庞!”
还不等严高回答,庞老汉一听许洛好像有了线索,也不嫌污秽,将那些破布全小心翼翼用衣服下摆裹起来。
严高趁机拍拍正弯着腰的庞老汉肩膀,眼底露出一丝满足。
“这事情听庞老汉的没错,他可正是地道磐石城土著,那你的意思是今天暂时就先回去?”
许洛又抬头看天,雨水还是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只能无奈点头。
“先回去吧,兄弟们也不是铁打的,那诡怪作祟都已快两个月,也不差这一两天。”
几人冒雨回到驱邪司,草草洗漱一番就歇在驻地,第二天一大早,庞老汉便心急火燎的来找许洛。
“严老大带着那两个憨货,准备看能不能去司库找寻些克制法器,今天就你我两人走一趟!”
许洛也不耽搁,将寄奴大清早煎好的肉饼塞了两张过去。
“那就走,以免夜长梦多。”
庞老汉咬了一口肉饼,眼睛猛得亮起来,如同龙卷风般几口便全吞了下去。
龙鳞马当先而行,却还是朝着十全街方向前进,许洛慢条斯理啃着肉饼,疑惑出声。
“那人还是住在十全街?”
庞老汉不屑的嗤笑一声。
“你莫不是瞧不起十全街这些老兄弟?若不是身体有缺、年纪大了些,当年放在杀场上,那可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子。
我们今天要去的这位李裱糊,即便放在御兵司现在这几万号人中间,那也是赫赫有名!”
裱糊匠?
许洛眼光闪动,若有所思,在大燕朝,能被称以匠号的都是相当了不起的存在。
换句话来说,就是在一门技艺上快要达到登峰造极境界的人,才能以匠为号,可想而知,这样的人何其难得!
离十全街还隔一条巷子的距离,庞老汉率先停在一幢不甚起眼的大宅子前。
可还未下车的许洛,却是突然觉得浑身一寒,一股隐晦至极的杀机自院墙里升起,死死将他锁定。
许洛心里虽有些恼怒,可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这样的人才,只要御兵司自上至下不是都脑子进水,那肯定是需要严密保护。
庞老汉却是没有任何察觉,大大咧咧走上前咣当咣当砸起门来。
可说来也怪,他这不客气举动一出,里面的人好像也察觉出两人没有恶意,气机一下子缓和起来。
许洛拄着双拐走下大车,门楣上刻着李府两个大字,可两旁高高挂起的灯笼,却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可再打量几眼,确认灯笼上面是两个大大的李字,也没有丝毫异常气息,许洛这才放下心来。
这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感知到还若有若无萦绕在身上的警惕气息,他也没做什么多余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庞老汉叫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看着庞老汉那张满是沧桑的老脸,俊脸上满是无奈。
“庞爷,你真就是我亲大爷,也别这么早就来扰人清梦可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每天这个时辰正是睡得香的时候,到时发起床气,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苦命徒弟?”
庞老汉眼睛一斜,满脸不屑。
“去、去,小成子,你若是再啰嗦,信不信我在你师傅那歪歪嘴,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别!庞爷是我不对,你老请、你老请,我去给你叫师傅!”
叫小成子的少年双手连摆,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庞老汉大模大样的走进院子,转头还朝满脸疑问的许洛招招手。
“进来吧!这李裱匠跟我当年可是过命的交情,别看他如今混得阔气,当年跟老子也是一个马勺里抢饭吃的老油子。”
许洛将青牛大车停在门外,拄拐跟着他走进院子。
院子占地面积不小,一个个两人合抱的大瓷缸整齐摆放着,极其吸人眼球。
好几个十来岁大小少年正围着大缸紧张忙碌,不时自缸里捞出一些薄丝似的东西晾晒在旁边的木架上。
哪怕见到许洛两人走近,少年们也没有停下手中动作。
许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些不同色彩、形状各异的薄丝,暗暗跟昨晚得到的破纸比较着。
正在朝客厅走去的庞老汉,朝他招招手。
“这就是他们这一行中所谓的九蒸九晒,没啥好看的,走吧,先去见见李裱匠,这会儿他的起床气应该也发得差不多了!”
两人刚走进宽敞大厅,一个须发花白、方面大耳的老人,正满脸怨气的冲身后小成子发火。
一脸苦色的小成子见到许洛两人,立即如看到救星般。
“师傅、师傅,你要生气也得找对人呀!喏,正主到了,你骂吧!”
老人其实早已看到许洛两人,先是狠狠瞪庞老汉一眼,然后才对着许洛笑道。
“这位小兄弟倒是面生,老头子便是李山河,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李裱匠,小兄弟此行可是有所求?”
明明许洛进来后,就一直站在庞老汉身后,半个字都没说,可这李裱匠却仿佛认定他才是做主的,直接就开门见山。
许洛一愣神,看看满脸苦笑的庞老汉顿时明白过来。
人家两人关系摆在这,这么一大早找过来肯定就是自己的原因,他朝李裱匠拱拱手。
“小子许洛,与庞老汉同为驱邪司中人,此行特意来打扰先生,确实是有事相求!”
说完他正要把怀里的破纸掏出来,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师傅,今天这雨伞还拿不拿到门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