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看着远处封锁在自己世界里的商枝,眼含鼓励。
“小枝,来抱抱她。”
抱?她其实也是很想被漂亮三哥抱的。
只见三哥顿了顿,白玉般精致的脸上带了些迟疑不决,轻声询问道:“我……我可以吗?”
抱抱她而已,为何不可呢?
商喜眼巴巴地盯着三哥瞧,忽地想起自己似乎听若若说,三公子自小性子便敏感多虑,对旁人的言语格外上心。
如今瞧着,倒是的确如此。
商肆也在床边给商枝打气,笑说:“三哥,当然可以了。”
二哥商晚没说话,只默默冲着三哥点了点头。
三哥这才有了些底气,有些不安地挪到她床前来。
先前他只当小妹是个寻常孩子,在这般大小的年纪评判不出是非善恶,谁承想她竟如此聪慧,像是什么都懂一样。
既然如此,那母妃先前伤她一事,她自然也是记得的。
若是记得,那她会不会连带着责怪他有这样的母亲……
商喜虽猜不到三哥眼下正在想什么,可见他面色明明灭灭,一副心事沉重的模样,便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撒开扯着床帘的手,猛地扑进了他怀里。
漂亮三哥,不要难过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商枝失了神,下意识紧紧拥住了怀里软绵绵的小团子。
她似乎……并不讨厌自己。
商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侧首将唇瓣凑在她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母妃伤害你的事情……我很抱歉。”
少年呼出的气息温热馨香,温柔得不像话。
商喜被三哥抱在怀里,不由地愣了愣。
这个少年失去了母亲,非但不曾剑走偏锋误入歧途,却还在为母亲对她的伤害而感到愧疚。
他真的好善良……
她能够感受到,这四个哥哥都并不开心。
哪怕是嘴巴最欠的二哥商晚,也只不过是竖起尖刺,用满身的棱角来保护自己罢了。
那日离去时,大哥轻声嘱咐阿妩:“今日我们兄弟几人来这里看小妹的事,还请阿妩姑姑不要告知父王。”
是了,暴君一再明令,要他们——尤其是大哥离她远一些。
商喜轻叹,越发有些舍不得他们了。
阿妩垂首应下,“大公子放心,奴明白的。”
几位公子的不易,她早在多年前尚未入宫时便已有所耳闻了。
大哥退了半步,冲着阿妩躬了躬身。
“多谢。”
看吧,这就是大哥,无论对任何人都温润如玉恭谦有礼,也不知暴君那副死性子是怎样生出这样好的儿子的。
阿妩赶忙扶了一把,还以一礼,“公子折煞奴了。”
三日后,暴君回宫了。
他一回来便马不停蹄到了梧桐苑看她。
开心?才不是呢。
商喜只觉得心累,她一点都不想费尽心思迎合暴君。
商扶伶举着玩偶逗她,随口问阿妩:“她这两日都做什么了?”
商喜对暴君手里拿着的玩偶丝毫不感兴趣,可为了哄他高兴不得不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来。
无时无刻都在演戏的人生,实在是太累了。
阿妩似是看穿了公主的疲惫应付,轻笑道:“回王上,公主已经可以自己站起来了。”
暴君手中的玩偶停顿了半晌。
“会站了?”商喜见他眉心一紧,接着问道,“怎么这样早?”
阿妩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有些纳闷,为何公主无论是开口说话还是学会起身都这样早。
暴君若有所思,一边打量她一边自言自语道:“孤听说,罗尚书家的女儿一岁多才能起身……”
话说一半,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收了声。
商喜眨巴着眼,有些诧异。
暴君这是特地打听了别人家小孩子的讯息吗。
暴君看着阿妩唇边一抹浅淡的笑容,忍不住板着脸冷声质问道:“你笑什么?”
死要面子的暴君,被人看穿了还不肯承认。
阿妩忙收了笑,眼底似有些无奈。
“啊,奴的意思是,公主身为王上的千金,自然是要比寻常孩子天资出众些。”
原本只是恭维暴君的话,谁料某人却大言不惭地厚着脸皮认了下来。
“那是当然,孤的女儿,岂是旁人能比的。”
商喜扁扁嘴在心里吐槽道:暴君,你还真是不谦虚。
再说了,她天资聪颖跟暴君有什么关系,他之前还差点叫人活活掐死她呢。
后来的几日与暴君围猎之前没有什么分别,他还是时时将她带在身边,照例不顾众人反对抱她去处理公务。
宸国的文字与从前她接触的有些不同,十个字里有九个半都是生僻字,商喜想,就是暴君拿着国家机密摆在她跟前要她看,她也是一点都不懂的。
真不知这些大臣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夏日已去,秋凉悄至。
暴君恐她被寒气侵体,特意将地上铺了一层厚实的软垫。
商喜素来喜欢在地上爬来爬去,暴君也不怎么管束,总是由着她来。
那日,商喜忽地来了兴致,在无人留意时扶着桌角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要悄悄学会走路,然后惊艳所有人。
谁料刚站起来不过片刻,商喜突然意识到暴君似乎早已注意到她了,眼下正饶有兴致地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有种秘密被人撞破的窘迫感。
商喜扁扁嘴,没有理睬他。
原以为走路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当她真正迈开步子朝前走的时候才意识到,并不是如此。
她似乎低估了自己的弱小无力。
费尽力气将左腿朝前伸了半寸,右脚还未来得及跟上便已重重地摔倒在了软垫上。
倒是不疼,可实在是太过丢脸了……
暴君一直在盯着她看呢。
该死的男人,不好好工作,往她这边看什么呢。
商喜不由地将自己走路失败的沮丧悉数归结到了暴君身上,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怨念。
暴君眉头微蹙,视线隐隐透着些鼓励。
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嘲笑她的意思。
商喜咬咬牙,又一次扶着桌脚站了起来。
她才不放弃呢。
一下,两下,三下……
接踵而来的失败,就连软垫上都因着反复摔倒的缘故而沾上了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