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认真地看着床榻上面色泛着苍白的三哥,轻声劝道:“三哥答应喜儿,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再让大家担心了。”
她一闭眼,脑海中想到的就是三哥滴水不进的模样,叫人揪心得很。
商枝点头,眉眼间全是真诚,没有半点敷衍。
“好,我答应喜儿,一定会听话的。”
商喜舒了口气,转身要走时突然又想到什么,顿住脚步扭头再次看向大哥。
“哥哥,你今日……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比如夜摇那奇怪的家伙。
“奇怪的人?除了暗幽阁的下人,倒还真不曾见过别的人,”大哥仔细想了想,神色真挚,“喜儿怎么这么问?”
商喜仔细打量着他的眼睛,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大哥不像是在说谎。
她又回想起自己在夜摇面前猜测与他做交易之人是大哥时,夜摇的表情似乎有点奇怪。
这么看起来的话,那就真的不是大哥了。
眼前忽地又出现方才夜色中那个明黄色的背影,湮没在寂寂无边的黑暗里,莫名叫人觉得有些孤独。
已近丑时,宫里各处大都早已歇下,走在路上商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响。
前往兰轩的这一路她走得很慢。
宫灯很亮,商喜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变短,再拉长。
就像她此时内心纷乱繁复的纠结一样。
暴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看不明白,却也不知如何才能看得明白。
好容易挨到了兰轩,商喜见四下寂静无人,唯有门口立了个整日守夜的李默公公。
上前两步轻声问道:“李默,爹爹在忙吗?”
李默本是有些困的,一低头看到不请自来的公主,瞬间提起了些精神。
“回公主,王上方才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呢……”
商喜又是一愣。
出去了……
看来三哥宫外那个身影真的是他。
正在商喜沉默不语低头细思时,忽然听见静谧的夜幕下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她猛然抬头看去,果然见暴君正从远处孤身走来。
商喜抬腿便朝他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奶声叫道:“爹爹!”
她实在是太小了,方才商扶伶从远处走来时只看见李默的身影,并未瞧见李默身形遮挡之下这个小东西。
他不禁愣了愣。
她怎么来了。
心间先是一阵欢喜,紧接着便被早些时候发生的不愉快给充斥了个完全。
商喜听见暴君冷冷开口道:“不是不想跟孤说话了么,如今不守着你的好三哥,到孤的兰轩来做什么?”
一句话噎得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他这是在生气吗。
商喜没有被他冷漠的态度劝退,小心翼翼地伸手牵住他修长的指,软糯道:“爹爹,我没有不想跟你说话……”
好吧,她承认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自己的确此生都不想跟暴君说话了。
暴君丝毫不留情面地一把甩开她的手,也不等她,自顾自将脚步加快了些。
“是吗,那之前哭着跑走的人是谁?是孤吗?”
他果然还是在生气。
正在商喜酝酿着如何撒娇哄他才能让这记仇的男人消气时,他竟已率先下起了逐客令。
“有话就快些说,说完了就走,孤还有事。”
这么晚了,他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赌气不想看到她罢了。
既是如此,那她可就更不能顺他的意了,以免耽误了今夜往后更不好哄了。
“爹爹这么晚还不休息,明日上朝怕是会起迟呢,”她锲而不舍地跟过来,短小的腿显得可爱极了,“喜儿跟爹爹睡,明日唤爹爹上朝。”
她说什么?唤他上朝?
商扶伶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脑海中忽地回想起从前自己每每早起上朝,床上的某人睡得像小猪一样的模样。
忽听一旁的李默绷不住轻笑出声。
商喜扁了扁嘴,像是对李默不给自己面子的行为很是不满,抱怨道:“李默,你笑什么……”
李默眼中笑意不减,乖乖认错。
“公主恕罪,奴该死。”
商扶伶看着小丫头娇憨可人的模样,心下早已了然。
她像是在逗他开心。
心下某个角落虽不着痕迹地软了软,可他还是板着脸,眸子一片令人胆寒的冰冷漠然。
“孤不需要你叫,没有别的事的话,回你宫里去吧。”
语罢,男人转了身就要往屋里走,一副头也不打算回的决绝架势。
忽地,他察觉到自己的龙袍一角被一股不大的力道拽住了。
商扶伶回头一看,只见龙袍上赫然多出来了一只小巧白净的爪子。
商喜仰着干净的小脸,眸子湿漉漉亮晶晶的,带着些祈求看他。
“有,我有事。”
商扶伶耐着性子止住脚步,像是在等她说下去。
他倒是真想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话好说。
谁料小东西不发一言,而是趁着他不留神的空档一个闪身从边上钻进了屋,径直跑到了自己的龙床上。
她又不脱鞋。
商扶伶拧紧了眉头,觉得自己平日里对她太宽松了,这才令她无所顾忌到如此放肆。
商喜趴在暴君往常睡惯了的枕头上,余光不住地往门口瞥。
暴君应该不会叫人进来把她扔出去吧。
只听李默公公象征性地轻声询问:“王上,可需奴去梧桐苑叫阿妩姑姑来,将公主接回去?”
不要!
这么晚了,阿妩肯定已经睡下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为好。
商喜竖着耳朵仔细听,察觉到暴君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才给了话。
“不必了。”
商喜放了心,将脸埋在枕头里偷笑,鼻息间满是暴君身上好闻的龙涎香,令人莫名心安。
他果然还是不忍心的。
关门声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脚步声,带着些压迫感,可商喜此时却一点都不怕。
暴君身上一点杀气或戾气都没有。
察觉到他已经走到床边,商喜坐起身来眼巴巴盯着他瞧。
暴君与她大眼瞪小眼,终究还是轻叹一声,别开了脸,“撒泼耍赖,谁教的你脸皮这么厚?”
商喜撇撇嘴。
“爹爹胡说,分明很薄的,不信爹爹摸~”
语罢,她竟真的牵了他的手覆在了自己脸上。
商扶伶默默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凉细腻的肌肤触感,不知何故,他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