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回宫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回梧桐苑,而是径直跑去了兰轩看暴君。
他似乎在自己跟二哥进宫门的时候就已经收到消息了,正满脸阴霾地撑着头坐在批折子的桌案前,手中却什么都没拿。
就像是在等着审判她一样。
见小丫头风尘仆仆连件衣裳都没换就找到自己这里来了,商扶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好像有点生气,又好像有些满足。
商喜自然是不知道他是这种心思,只能看见座上的男人板着脸,美目中的阴鸷几乎快要把她吞进肚里。
“去哪儿了?”
商喜觉得后脑勺一阵发凉,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轻轻抱住了男人的胳膊晃了晃。
“爹爹,我好想你呀……”
小丫头的声音软糯极了,落入耳中异常动听。
商扶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这些日子一直想念的就是这个声音,是这个奶声奶气唤着自己爹爹的小姑娘。
他对自己的这个变化感觉到懊恼,没轻没重地将她一把拉开,动作很是粗鲁。
“别碰孤。”
生硬的声音和动作不由地让商喜心里越发没了底。
她特地灰头土脸来见他,希望看到的是一副关切又忧心的模样,谁料他眼下除了阴沉和不满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只听商扶伶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不声不响跑出去那么久,还好意思说想孤?”
商喜愣了愣。
她怎么觉得爹爹像是在耍小性子。
意识到男人身上似乎并没有暴怒之后残余的杀气,商喜稍稍放下心,再次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
“爹爹不在,我觉得无聊嘛……”
随着他的眸光满含探究地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商喜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行吧,她确实有点底气不足。
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怕是要露馅了。
商喜换了副讨好的笑脸,眸子明媚又清澈,甜声道:“爹爹一路辛苦了,外出那么多日还要处理正事,一定累坏了吧,喜儿……”
话未说完就被某人无情打断。
商扶伶冷冷瞥了她一眼,“孤不吃这一套。”
商喜眨了眨眼睛,格外无辜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
她记得,爹爹明明很吃自己撒娇扯皮这一套的。
“爹爹……”商喜锲而不舍地抓着龙袍一角继续轻晃,“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
小丫头认错的态度倒是很好,声音又甜又软,让人听着心都酥酥麻麻的。
见他没有生硬地甩开她的手,小丫头胆子似乎大了些,不再满足于拽着衣袖不撒手了,反倒直接攥住了他的手指。
“爹爹别生气了,行吗?”
没人狠得下心对一个可怜巴巴灰头土脸的小丫头说不,商扶伶格外不能。
他又哼了一声,没有表态,却任由她拉着自己的一根手指轻晃着撒娇。
商喜见他虽仍板着脸,眉眼间的阴霾却不知不觉间已然消散了大半,便断定他已消了气,趁势试探道:“爹爹,我宫里的人……”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商扶伶就满肚子气。
“还敢提你宫里的人?连个主子都看不住,去了哪儿也说不清,孤还留着他们做什么?浪费粮食吗!”他斜眼打量着有些僵硬的小丫头,随口说,“孤都叫人拖出去砍了。”
什么!拖出去砍了?
商喜大惊。
阿妩,若若,还有小顺他们……
商扶伶察觉到前一刻还攥着自己手指撒娇讨好的小手缓缓垂落,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黑眸里正一点点被惊恐与自责覆盖。
怕了就好。
商扶伶暗暗轻哼,要不是怕这丫头回来之后跟自己闹脾气掉眼泪,他说不定真的就要把梧桐苑里那些不知好歹的下人推出去挨个砍了。
甚至于,如果她今日还是不见人影,他估计真的要痛下杀手了。
“怎么,知道怕了?”商扶伶收起了刻意装出来的狠厉,唇边是一抹戏谑的笑,语气轻挑,“下次再敢一声不吭跑出去,孤可就不是吓唬你了。”
哎?吓唬?
爹爹方才是在吓唬她吗?
商喜反应了半晌,堵在胸口的那份愧疚与疼痛这才化去了。
“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老天啊,他还是千万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别人说这种话或许是在开玩笑,可这个男人是谁啊,他是暴君,说出把谁谁谁推出去砍了这种话简直就像喝凉水一样简单,谁会想到他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不过还好,他只是在逗弄她寻乐子。
一想到阿妩若若他们险些因为她偷偷离宫受到责罚,商喜就觉得满心羞愧。
商扶伶见小丫头的脸色瞬间转晴,不受控制地再次冷哼一声,不悦道:“你少拍马屁,孤还生气着呢。”
商喜歪着脑袋看他,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强悍冷漠的男人越发像个孩子了。
下一刻,他兀地问了一声:“商晚跟你一起去的?”
他连这都知道?
“他……”商喜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替二哥开口解释,“二哥是担心我,所以才……”
商扶伶又冷哼,眼底的不悦之色浓重了几分。
“是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江湖游医蛊惑你出宫去的?”
提到“江湖游医”的时候,商喜清晰地捕捉到了商扶伶眼中阴森森的杀气。
坏了,他不会是要迁怒于魏先生吧。
“不是蛊惑,爹爹,是我想跟魏先生学些东西,所以硬要跟出宫去的,他不敢拒绝,只好允我一道去了,我还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呢,”商喜咬了咬唇,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爹爹,别罚他,行吗?”
那一刻,商扶伶简直恨不得把她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亲手缝起来。
整天就知道维护了这个维护那个,她这颗小心脏里怎么就能装得下那么多人呢。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该有多好。
商扶伶强压下心底对那江湖游医的杀意,撇过脸去冷声说:“不许跟他学。”
“为什么?”商喜有点委屈,不情不愿地挣扎着,“魏先生很厉害的。”
也不知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哪根神经,总之商喜就这样把这喜怒无常的男人给惹急了。
只见下一刻,商喜被紧紧箍在男人滚烫结实的怀里,小脸也被粗粝有力的大手用力揉捏了几下。
商扶伶咬牙切齿。
“你在孤怀里,说别的男人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