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垂了头,下半张脸被面罩遮掩住,只露出一道长至眼睑的疤痕。
商喜其实是很怕他这道疤的,总觉得有些显凶,带着戾气。
只听男人沉声冲着马车里说了句:“公主保重,属下与阿语去去便回。”
商喜应了一声,再看向窗外时早已不见了他二人的人影。
不愧是爹爹派过来的人,身手都是个顶个的好。
大哥这才放下了撩起的车窗帘子,淡淡吩咐道:“继续走吧。”
驾车的小宦官领命,抬手间马鞭已落上了马屁股,车子重新稳稳朝前驶去。
“你是不是看他俩觉得不好看,所以才不想让他们跟着的?”二哥贼头贼脑又凑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她,似乎要从她神情间找出什么异样来,“要是这两个人都长成赤影那副花枝招展的模样,你是不是就愿意让他们跟着了?”
商喜哑然失笑。
她现在越看二哥越觉得他像个怨妇,还是整天怀疑自家汉子在外头有人了的那种。
这次不待商喜出声反驳,四哥早已抢先开口指责了。
“二哥,别这么说阿松和阿语。”
“我……”商晚一哽,却没有非要同他争个高下,反倒率先服了软,“行了,是我不对。”
商喜这下不由地有些稀奇了。
难得见二哥在四哥面前主动认错。
商喜轻轻扯了扯四哥的袖口,满眼认真地询问道:“阿松和阿语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为何说不得?”
四哥张了张口,却还是先去看大哥的反应,见他点头示意自己但说无妨,这才放心地对她解释了起来。
“喜儿应当知道,父王派给你的暗卫都是玄甲军的旧属,个个都能以一敌十,是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四哥顿了顿,“阿松和阿语是其中最厉害的两个。”
“喜儿应当知道,父王派给你的暗卫都是玄甲军的旧属,个个都能以一敌十,是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四哥顿了顿,“阿松和阿语是其中最厉害的两个。”
这个她倒是知道,可是难道就因为阿松阿语两个人厉害,二哥就连说说都不许了吗。
二哥绝不是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性子,这件事似乎没这么简单。
“玄甲军是父王当年一手带起来的,后来才由卫将军接管,”四哥意识到什么,补充道,“喜儿应当还不知道卫将军吧,他是阿妩的夫君,宸国当年的战神。”
商喜只轻轻点头,没有透露自己知道卫尘是谁这件事情。
他们不知道,其实自己非但知道卫尘是阿妩的夫君,甚至还曾经在他忌日那天与他面对面交谈过呢。
商肆见她点头,继续说:“卫将军带领着玄甲军与父分两路,双面夹击,用数年的时间就已经扫平了整整八州,是父王座下最得力的干将,可惜后来遭遇兵变,被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一个副官给斩杀在未名关,身首异处,连尸骨都没能寻回来。”
说到这里,商肆停住了,恍然意识到他们兄弟几人都有些失神。
卫将军,卫尘。
这是他们埋在心里始终不忍心提及的名字。
虽说卫将军与父王曾是要好的朋友,可他的性子却与父王截然不同。
和善,沉稳,平易近人——卫将军几乎满足了他们对一个理想父亲全部的期许。
那些年他们兄弟尚且年幼,都是格外盼着卫将军远征归来的,他会给他们兄弟四人带回宫外好吃的糖果,会把妻子亲手做的小玩具送给他们。
比起父王,卫将军在他们几人心目中反倒更像个父亲。
“卫将军身陨之后,父王将那日参与残害卫将军的士兵尽数坑杀在未名关,自此玄甲军便散了,”察觉到小妹意犹未尽,商肆还是硬撑着把话说了下去,“阿松与阿语是双胞胎兄弟,是卫将军在世时的护卫,阿松脸上那道险些废了眼睛的疤痕,正是为了保护卫将军留下的。”
似乎意识到商肆不忍再说,商朝主动接过了话题。
“阿语在未名关之变中被反贼刺伤了声带,嗓音不复从前,故而现在才会变成这副沉默寡言的模样,甚少开口说话。”
商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会牵扯出这么多往事,不由地愣了愣。
早知道阿松和阿语是这样重情重义又英勇无畏的人,她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对待他们的。
一想起自己曾经畏惧过阿松脸上的疤痕,也曾对阿语十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不满,商喜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卫将军是很好的人,哥哥们都很感激他,”三哥抬手轻抚她的发顶,一下又一下,安抚中又带着些请求,“所以,喜儿也要对他留下来的人好一些,可以吗?”
商喜抬起头来,见四个哥哥都在用那种满是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沉默了半晌之后,她重重点了头。
转念想到自己为了支开阿松和阿语胡搅蛮缠地命令他们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商喜心中的后悔之意越发强烈起来,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给吞没进去。
“那我不要他们去南巷买糖葫芦和栗子了,哥哥,把他们叫回来吧……”
小丫头的愧疚之情充斥了整个马车,商朝与几个弟弟默契地相视而笑。
商朝拉住了那两只攥成拳头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着,“不妨事,这点路途还累不到他们。”
听大哥都这样说了,商喜也没再执着于这个话题,点头应了下来。
马车不急不缓地越走越远,丝毫不见要停顿的模样。
车窗外的景致换了又换,渐渐地商枝都有些不熟悉了,觉得这地方自己先前从未来过。
忽地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商枝轻笑,“这都快要出上安了,你们不是要把我给卖了吧?”
卖了?
商喜与四哥相视一眼,很是默契地噗嗤笑出声来。
二哥一边笑一边开口反驳道:“三哥这是说哪里话,虽说你细皮嫩肉,可要是真卖的话怎么也先轮小喜儿吧,听闻民间童养媳什么的……”
商晚正说到兴头上,忽听身侧的大哥轻咳了一声。
坏了,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