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了老头身边看着他,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饿了,老伯,你有吃的吗?”
老头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一眼,“都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要吃的,还真是心大。”
可不得心大吗,心不大的话她小的时候早不知难受死多少回了。
商喜撇撇嘴,再自然不过地接话道:“死也要当个饱死鬼啊。”
老头懒得跟她浪费时间,一门心思都在算计着商朝何时会找到这里来。
“没吃的,忍着。”
“外面有很多小贩,卖的东西很好吃的,”商喜探着脑袋往外看了看,笑着问,“我能吃糖葫芦吗?”
这种时候还跟他嬉皮笑脸,老头忽然有点怀疑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转念一想,老头瞬间满目精明。
“你想让我出去,好找机会让那些暗卫来救你,是吗?”
见商喜不说话,老头冷哼一声道:“小丫头,我劝你不要跟我耍心眼儿,我活了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你还太嫩了。”
商喜闷头不吭声了。
她是真的很饿啊,往常这个时候自己都已经坐在兰轩跟爹爹用晚膳了。
老头忽然把桌上的小酒葫芦扔给了她,淡淡道:“只有这个。”
这是……酒吗?
商喜把盖子打开,扑面而来一阵醇厚浓郁的酒香,粮食的香味扎扎实实,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
见小丫头行家似的凑鼻子去嗅,老头抱着胳膊问:“怎么,你喝过?”
“喝过,”商喜下意识答,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我偷偷喝过……”
老头默不作声,心下疑惑更甚。
不知商扶伶那无常的性子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跳脱伶俐的女儿来。
热酒下肚,商喜只觉得肚子里火辣辣的,多了些饱腹感。
没多久的功夫酒劲便上了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商喜再也睁不开越来越往一块沾的眼皮,向后一倒酒睡了过去。
醉吧,醉了之后不知道疼,就算是有人杀了她她也感觉不到。
最重要的是如果一会儿大哥来了,她还不用面对他那冷若冰霜的脸,一举两得。
商喜醒了又睡,睡了复醒,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大哥的影子。
是她的幻觉吧。
他怎么会来……难不成是把她当做商湘了?
商喜哼嘤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大公子,好久不见。”
商朝先是盯着床角缩成一团的少女看了一会儿,这才冲眼前的老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梁先生。”
梁崇——当年宫廷政变之中拼死护父王登上王位的人,父王叫他义父。
除此之外,梁崇还是良妃的亲生父亲,也是商喜的亲外祖。
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绑来的少女正是他心心念念牵挂了那么多年的亲人。
“我千里跋涉赶到上安,想要求见大公子一面还真是难上加难啊,非得用些激进的法子才见得到真人,”梁崇扯了扯嘴角,笑得讽刺至极,“你快要比你父王还忙了啊。”
商朝似乎全然听不出他字里行间的针对,浅笑道:“先生说笑了。”
不知是不是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到了,床上的小人儿嘤咛一声,又翻了个身。
商喜醉得厉害,自然不知此时倘或自己一睁眼,立马就能看到大哥满是关切的脸。
商朝目色深深,冲梁崇略一颔首。
“商朝人已在此,不知先生是否可以把人还给晚辈?”
“你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妹妹啊,孤身一人也敢来找我,”梁崇来回打量着这兄妹两个,“看来传言非虚。”
说到这里,他只觉满心不屑。
同样是妹妹,商朝能做到对商湘全盘纵容,却对另一个如此歹毒。
梁崇不愿浪费时间,索性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今日找你来此所为何事。”
白衣男人略略顿了顿。
“商朝愚钝,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梁崇见他软硬不吃,咬牙切齿道:“把断肠丹的解药给我!”
断肠丹……
他也很久没有碰过这个东西了。
自从小妹七年前昏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找魏冉要过此物了。
“当年你用这东西害了多少人,你以为我会不知?”梁崇死死握着拳,竭力忍住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我最后说一遍,把解药给我!”
商朝目光如炬,却全然未曾想过退缩。
“要了解药之后呢,梁先生,您要用来救什么人?”
梁崇瞪了他一眼。
明知故问。
“姒儿已故,我只剩她的女儿这一个亲人了,你让我救活她之后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不参与你们王室争斗,不好吗?”
他那可怜的喜儿啊,一出生就没了娘,还要被王宫中的波诡云谲吞噬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七年前听闻商喜重病昏迷,他用手指头都能猜到是商朝对她动了手脚,就像当年给良妃下毒那样。
他想回来带她离开啊,可惜重伤在身,他不能离开仙山半步。
这些日子病情渐缓,他总算得到了可以下山的回复。
商朝单手负在身后,笑意同语气一样清浅,“先生啊,很多事,不是想抽身便能抽得出的。”
话语里的拒绝已经相当明显。
梁崇皱紧了眉头,狠狠盯着他看,质问道:“所以,你这是不肯?”
商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将视线落到了床上的少女身上,目光纠结交错。
“小妹失踪之事已惊动禁军,先生若执意如此,商朝怕是也保不住你。”
梁崇冷笑,觉得眼前之人虚伪得令人心惊。
“保我?你难道不是最想让我死的那一个吗,就像害死姒儿跟喜儿一样,恨不得我……”
商朝瞬间出声打断了他,“先生,有些话说不得。”
某一刻,他其实是有些怕的。
他怕床上的少女并未熟睡,能够在这番话中听到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幼年之际先生的救命之恩,商朝永不会忘,”男人顿了顿,语气坚决,“可命数已定,良妃注定要为她害死我母妃之事付出代价。”
梁崇深深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自小被自己看着长到七八岁的孩子那样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