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忽然闪身挡在了一剑归身前,用心口抵住了二哥的剑。
对上那双平静又坚毅的眼眸,商晚心跳漏了一拍。
少女轻声道:“那你杀了我吧。”
她宁愿让他杀了她,也不肯相信他吗!
商晚被她气得眼眶猩红,骨节握得咯吱作响。
对峙良久之后,他猛地收了剑。
“滚!”
看着二哥握剑的手都在发抖,商喜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她真的不敢赌,她做不到把虎符拱手让给大哥,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大哥举兵攻城,父子刀剑相向。
商喜缓缓转过身,轻声道:“二哥,对不起。”
对不起……
商晚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只看到了一个毫不犹豫走向一剑归的背影。
商晚僵了一下,猛地放下了手。
“商喜!你他妈别后悔!”
商喜脚步一顿。
留下来,她才真的会后悔。
看着少女跟一剑归两人共骑一匹马,头也不回地一溜烟没了影,商晚气得猛地扔下了剑。
“将军……”
一声小心的轻唤多少唤回了点他的理智,商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去山后的乱葬岗拖几具尸体过来,要男的,身形壮硕点的,把咱们备用的衣裳给他们换了。”
他闭着眼又指了指另外一个人。
“你,去通知大哥,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等头一个侍卫把商晚交代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不远处疾行而来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了他不远处。
马车上一双莹白如玉的手缓缓掀开了帘子。
是大哥来了。
商晚忽然紧张起来,掌心一片潮湿,冷汗津津。
男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周围一圈,“这条路是去西域的,怎么,你想带她逃跑?”
“没有,”商晚死死攥着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一剑归穷追不舍,杀了好几个弟兄,我为了躲他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缓缓低下头。
“大哥,是我不好,没看住人。”
商朝眯了眯眼,声音冰冷彻骨,“你让一剑归把人抢走了?”
商晚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
他不敢直视大哥的眼睛,那会让他精心准备的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
商朝淡淡瞥了他一眼,说出的话却是半点情面都没留。
“废物。”
商晚从没听大哥说过这样贬低自己的重话,只觉得惯来挺直的腰板都有些僵硬起来。
“大哥,对不起……我……”
商朝似乎不打算跟他废话,深吸了口气问道:“问出什么了没有?”
商晚回想起大哥让自己套话的命令,双拳握得更紧了。
“没有。”
商朝的脸色更差了,几乎是强迫着让自己不要发火,接着问:“东西在不在她身上?”
应该是在的吧。
可那种时候,他怎么忍心直接搜身抢走虎符,让她被迫接受又一个亲人的背叛呢。
太残忍了。
商晚死死咬牙,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心虚,“不在。”
大哥却不再说话了,周围一片死寂,似乎听得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商晚吞了口口水,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阿晚,你太让我失望了。”
男人眸光深深,隐晦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商晚身子一颤。
商朝收回手去,马车前遮挡的帘子流畅地滑落下来,遮住了那张清隽秀气的面容。
“走。”
马车毫不停留地原路返回,惊起一层沙尘。
商晚在夜幕中站了很久。
大哥肯定已经看穿了他的谎言,自然也能看穿他对小妹的不忍……
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他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如今骑虎难下,不敢往前走半步,却又怎么也回不了头。
这是商晚从记事开始,第一次产生了对大哥的怀疑。
商喜坐在马上,男人坚实的手臂从她的腰际穿过,紧紧护着她。
一件夹杂着体温的披风忽然裹住了她的身子,身后男人轻声道:“夜里凉,穿上吧。”
商喜顺从地把披风裹紧了些,对他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是四哥让你来救我的吗?”
一剑归愣了愣,随口应了。
“嗯。”
他还以为她一路上安静了这么久,一开口会询问他商朝商晚合起伙来骗她的事情。
商喜点点头,又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去找四哥吗?”
四哥跟大哥显然已经不是同路之人,她如果想要摆脱大哥,或许只有四哥那里能收留她了。
一剑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淡淡道:“去曲州的祁川城。”
商喜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曲州,那好像是爹爹送给她的封地,据说是个格外富饶的地方。
她还从没去过那里呢。
一剑归低头看了默不作声的小女人一眼,“如今商朝的人追得紧,我不敢耽搁,等天黑我便去找辆马车来,你先忍一忍。”
让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孩子坐在马背上一路颠簸赶到曲州,实在是有点难为人了。
商喜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就这样吧,越快越好。”
马车根本没有骑马速度快,而她现在只想迫不及待地摆脱他们。
天亮时,两人到达了最近的一家驿馆,商量过后终究还是没买马车,而是换了两匹脚程够快的好马。
男人满面忧色地看着她上了马,不放心地问了声:“可以吗?”
商喜点点头,下意识开口道:“我小的时候……”
“小时候”这三个字一出,她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收了声不再继续往下说。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了很多从前的事,想起了二哥四哥当年在跑马场上不要命似的争个高下,大哥三哥担心他们出事,硬要把她塞进去。
不过,这倒也练就了她从小就会骑马的本事。
商喜跨在马上冲着一剑归笑了笑,故作随意道:“走吧。”
男人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翻身上了马。
两人同挥马鞭,扬尘而去。
天际明明欲曙,她一路疾行,却不知能不能够得到那抹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