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也顾不得他这会儿衣衫不整,双目赤红地盯着他。
“还给我!”
一剑归自始至终动都没动,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某一瞬间,商喜忽然想起分别时二哥说给自己听的话。
他连宸国人都不是……
商喜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后退半步怒视着他,问道:“你把东西给什么人了?是丽加人吗!”
这次他否定得倒是很迅速。
“不是!”
不是丽佳人。
商喜这下才稍稍放了心,却还是毫不退让地定定地看着他,“那就是大哥?”
一剑归不说话了。
果然……
原来她身边到处都是大哥的人,她可以躲过一个,躲过两个,可总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大哥还真是摸透了她的心思。
商喜又想起今夜在马车上看到的那抹白色身影,看来并不是夜深困倦之际出现的幻觉。
“他来曲州了,是吗?”
一剑归抿了抿唇,依旧低头不语。
如果那人真的是大哥,那三哥先前是的确不知情,还是故意跟她说谎?
莫非阿妩只是个让她放松警惕的幌子,由三哥引着她出门,一剑归留下来找虎符,大哥暗中将虎符带出城……
这样一串起来,这个方法还真是滴水不漏呢。
他们一个吃准了她放不下阿妩,一个笃定她不忍心一再怀疑自己,还有一个,一直都在跟她演戏,只为留在她身边探查虎符的下落。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商喜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飞速跑了出去。
“公主!”
一剑归连衣服都没穿好,随手套了件外袍就慌慌张张地跟了出去,门外的寒风刺骨,吹得他瞬间打了个寒颤。
商喜一路跑去马厩里牵了匹马,一夹马腹蹿了出去。
等到一剑归追过去的时候只见一片复杂的岔路口,短时间内也不知她往哪个方向跑去了。
冷风刀子般在脸颊上割过,商喜置若罔闻,一路策马狂奔到了城门。
如果大哥没走,她一定会在这里堵住他。
但要是他走了呢……
大哥这一番计谋实在是恶心到她了,她豁出一切也不肯让他轻易如愿,就算是追回上安,也绝不会把虎符让出去!
商喜不知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好像一辈子那么长,却也好像只不过是瞬间的事。
天际泛起鱼肚白,官道上远远驶来一驾马车,在静谧无人的曙光中格外显眼。
商喜策马横在路中间,将那辆马车硬生生逼停了。
车夫探过头来不满意地抱怨道:“小姑娘,别挡路啊!”
是个陌生面孔,应该不是大哥的人。
“抱歉,我找人,”商喜不敢掉以轻心,好声好气地恳求道,“可否请先生让我看看车上是什么人?”
车夫显然是有点为难了,“这……”
雇主花了钱坐他的车,他哪里敢轻易让陌生人掀开帘子看雇主的样子呢,这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传出去的话他还怎么做生意了。
正在车夫暗自纠结时,车中的贵主却主动发了声。
“不妨事,让她看吧。”
下一刻,只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缓缓掀开了车前遮挡视线的帘子,车中露出一张淡漠清冷的脸来。
真的是大哥……
没了帘帐的阻隔,商喜能清晰地看到他精致如画的眉眼,还有眼底将一切吞噬殆尽的冷漠和残忍。
再次见面,彼此都觉得对方陌生了许多。
商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着问道:“现在看到了,我是你要找的人吗?”
他居然还有脸问。
商喜死死瞪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那样无力。
“把东西还给我!”
少女认真又执拗的脸落在商朝眼中,没来由地让他压抑阴沉的心轻松了些,就像阴云密布的天际陡然射进了一抹阳光。
“喜儿啊,你总是这么天真,”男人轻笑,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寒凉,“还?那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东西了?”
商喜毫不退缩,固执地反驳他,“东西不是我的,但也绝不是你的。”
商朝笑着摇摇头,眸光幽深晦暗,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你是这样想的吗……”
商喜见他不打算把虎符交出来,也懒得跟他废话,索性从马上一跃而下,转头窜进了马车里。
没想到她敢直接往车里钻,车夫被吓了一跳。
“哎,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商朝倒是神色淡淡的,冲着下巴都要惊掉的车夫吩咐道:“你先把车停在路边吧,等我一下。”
车夫犹豫了一下。
从曲州到上安可远着呢,他们不快点上路的话可要耽误他接下一趟活呢。
但是出钱的才是贵主,他就是再有意见也不敢说什么。
“那行吧,快点啊。”
商朝笑得温润如玉,彬彬有礼地冲那车夫点了点头。
等到车夫停下马车下去之后,男人唇角的笑容瞬间冰封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商喜的脖颈,似乎在透过表层肌肤捕捉到不久之前上面的淤痕。
“还敢跟我单独在一起,不怕我起了杀心,要你的命吗?”
商喜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儿来的胆子,竟然敢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一寸寸翻找起了马车,想要从某个角落找到爹爹让自己保管的东西。
商朝就这样冷眼看着她,却没有阻止。
直到察觉到她把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时,男人的面色才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怎么,想搜身?”商朝笑着摊开手,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她会做什么,“搜吧,我不躲。”
商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动。
他既然这样不慌不忙,自然是笃定了她不会找到什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大意到随身带着呢,”男人忽然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捉弄般地捏了两下,“也就只有我的傻妹妹会这样做吧。”
商喜顿时觉得浑身不适,扭了两下头想要把他的手从下巴上甩掉。
商朝察觉到她的抗拒,忽然眉头一拧,漆黑如墨的眼眸中迸射出凛凛的杀气,指间力道骤然加大了许多,直接将人拖到了自己面前。
鼻尖相触,呼吸交织。
车厢中充斥着的味道是龙涎香。
这是只有爹爹才能用的香料,大哥身为公子是没资格用的。
商喜恍然意识到,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松烟墨香,竟是那样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