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是爹爹让你交给大哥的,对吗?”
面对着商喜近乎是确信的质问,好在一剑归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下意识否认了。
“不是。”
她现在如果知道宸王一心寻死,只怕是绝不会放任不管。
商喜猜到他会否认,索性继续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少女眸光真挚,抽丝剥茧般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心脏,一剑归在心虚之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因为……我与商朝各取所需。”
真是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心甘情愿把这个黑锅背下来。
听他这样说,商喜冷笑一声,显然是不信。
“你先前说爹爹去各州动员守备军,真的是动员他们进京护驾吗?”
男人唇瓣一颤,却还是坚持着。
“是。”
商喜见他打死不肯说实话,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要是明日守备军到不了,你还敢这样信誓旦旦地回答我吗?”
一剑归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握着,忽然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爹爹要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在这里替两边担惊受怕,很有趣吗?”
少女满是失望的眼睛告诉他,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了。
绝对不能让她回去……
“怎么,你是又要点我的穴,还是再捅自己一刀赌我忍不忍心?”
不得不承认她这话真是一语中的,他确实这样想过。
商喜毫不退让地仰着脸,满眼倔强地开口道:“你听好了,如果爹爹有事,我会给他殉葬。”
男人身子一僵。
殉葬……
她在用性命威胁他。
一剑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商喜早已经越过他往外走去了。
他握紧了拳,冲着那决绝的背影说道:“城中戒备森严,已经被商朝派人堵死了,你进不去的……”
商喜脚步不停,连头也没回。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如果她被商朝那个疯子抓去的话,会怎么样呢。
没人知道,就连自诩了解大哥的商枝都未必猜得透他究竟是如何想的,所以才宁肯将她留在一剑归身边也不带她回上安。
男人的拳握紧了又松开,如此交替多次。
“我带你回去。”
商喜心绪一凝,却还是一停不停地往前走,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见她不信自己,一剑归上前追了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她怀中沉甸甸的剑匣。
实力悬殊过大,商喜只能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东西被他抢走。
“还给我!”
一剑归知道她误会自己要夺剑,无奈用另一只手揽紧了她的腰,不出意料地得到了一阵剧烈的反抗。
男人沉声道:“剑匣沉,你抱着耽误赶路,我帮你。”
商喜警觉地盯着他的侧脸,果然见他运起轻功一点,速度比她自己走路快了许多。
“如果你骗我,我会恨你。”
一剑归眼神一黯,苦笑道:“我知道。”
他无暇多想,运起轻功迅速朝着上安的方向去了。
两人谁也没有主动开口,一剑归熟练地绕开商朝的守卫,一路带着商喜到了王宫。
商喜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身边有他的话,自己可能真的没这么顺利赶回来,只怕是在半路就要被大哥的人扣下了。
一剑归抱着她翻越了宫墙,刚落地就把手中的剑匣交给了她,显然是没打算一起进去。
商喜接过来,唇瓣动了动。
“你……不进去吗?”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眸光中带了点期待,“你还信我吗?”
不出所料地,商喜没说话。
一剑归只觉心下苦涩,面上却是云淡风轻,随口道:“走吧,遇到危险就吹一吹腰间的哨子,我会去找你。”
商喜顺着他的话摸了摸,发现腰间确实别了个哨子,不知是他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她满心急着去找爹爹,咬了咬牙转身跑走了。
看着少女的背影,男人默默叹了口气。
他从前很少会这样意气用事,近来却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连自己都有点无奈了。
看着周遭久违的景致,商喜一路跑到了兰轩,没有忽略宫中诡异至极的气氛。
安静得好像是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这下商喜心中越发不安了。
她现在只想赶快见到爹爹,哪怕只是证明夜摇说得不是真的。
商喜隔了老远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男人背对着门口孤独地坐在躺椅上,腿上只盖了条薄被,倦懒慵容的模样全然没有半点兵临城下的急迫感。
就好像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吃饱了饭坐在小院里晒太阳似的。
商喜放缓了步子,把剑匣轻轻放在门口。
“爹爹。”
男人身子一僵,却没有回头。
近来想她想得紧,总是会听到那声熟悉的轻唤,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直到一双微凉的小手从身后攀住了他的颈,商扶伶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他僵硬地转过头来,恰好对上了那湿漉漉泛着水光的眸子。
不是幻觉……
千言万语却终归化作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商喜没说话,只是从身后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的身子,像是生怕他会毫不留情地推开自己似的。
“再不松开些,你是想弑君不成?”
商喜愣了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手好像是勒得过于紧了,赶忙松开了点。
“爹爹不要赶我走……”
他原本是打算将她留在曲州防备商朝的,谁料瞿如许却并未按照与他约定好的那样按兵不动,已然带着大军上路了。
前段日子商肆把她安置在京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觉得那地方藏身不错,可惜这丫头不听安排,居然还是回来了。
虽然明知这样不妥,可商扶伶心底居然是有点庆幸的。
临死之际能看她一眼,也就足够了。
商喜见他一直不说话,主动开口询问道:“宫中的守卫呢?下人呢?都去哪儿了?我刚刚一路过来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十几年来,王宫里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形。
“遣散了。”
听着男人淡淡的语气,商喜不由地一哽。
危机至极,他却遣散了所有的守卫。
爹爹到底想做什么,一切已然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