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再往前一寸就会刺入商喜身体里的长剑,商扶伶心跳骤然增速,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屏气凝神地观察着商朝的反应。
偏生这丫头却像是不怕死似的继续激怒商朝。
“我要是不让呢,你动手就是了。”
那一刻她近乎是自虐般地想着,如果大哥真的下了狠手杀了自己,爹爹就不会那样淡定了吧,他会带着自己的尸首一起离开吗。
商朝紧紧抿着唇,握着剑柄的力度大得好似要生生握断。
对她来说,父王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舍弃她自己的性命。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似乎也真的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留着一个心不在自己这里的人,还不如让她死在自己眼前,死在自己最爱她的这一刻。
就在商朝真的打算刺穿她胸口的前一刻,剑身忽然被震偏了,他惊怒地转头看着门口的人。
是一剑归……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赶去曲州给他们丽加人引路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听着商朝的质问,男人步伐稳健地上前走了几步,死死盯着他,“我说了,别动她,你忘了吗?”
商扶伶在他们三人身上来来回回看了一圈,倒像是一点都不吃惊,随口冲着一剑归吩咐道:“带她走。”
一剑归闻言犹豫了片刻,转瞬便将商喜紧紧箍在了怀里,脚尖一点便从商朝身侧越了过去。
商朝的剑再次指向了商扶伶。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等到商喜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被带到了空中,下方的树木正飞速后退。
“你做什么?松开我!”
男人箍紧了她的腰,一刻也不停顿,“你留在这里什么用也没有。”
商喜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这些自以为为她着想的安排,她一点都不想要。
“我跟我爹爹一起死都不可以吗?你凭什么管得这么宽?”
少女的挣扎不算小,一剑归怕被下面清理战场的禁军发现,沉声道:“你只管你爹爹,不管你四哥了吗?”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她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子一僵。
“他现在有危险,你不想去救他?”一剑归趁热打铁,认真道,“我知道商肆在哪儿,我带你去。”
商喜僵着身子,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
现在是要爹爹还是要四哥,为什么她总是要面对着这样舍一保一的选择……
她心里挂念着大殿上对峙的爹爹和大哥,艰难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肝胆俱裂。
一把长剑赫然穿透了男人的胸膛,血流如注,大哥背对着门口而立,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商喜再也控制不住,隔了老远冲着大殿之上伸出了手。
“爹爹——!”
大哥真的杀了爹爹……
她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缓缓倒了下去,暗红的血液弥漫了身下的地面。
“我要回去!你放开我!”
一剑归越发用力地钳制住她,“你现在回去已经太迟了!找到商肆才是正事!你难道还想再失去一个亲人吗!”
太迟了……
商喜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冲动了,可这样眼睁睁看着爹爹被人一剑穿胸,她怎么还能冷静得下来。
小女人虽然身体轻盈,可这样拼命挣扎着还是难免让托着她的一剑归有些吃力,行动迟缓了一些。
行至禁军队伍上方时,孙逊察觉到了些头顶的动静。
夜色如浓墨般将两人裹挟,没人看得清他们的模样,只能察觉到两道人影从上空越过。
莫非是商扶伶跑了!
孙逊心急不已,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扬声道:“上面有人!放箭!把他们射下来!”
正在同上安八大世家掌事人交涉接下来各项事宜的商枝闻声仰头,赫然认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喜儿!
商枝顾不得手边的事,抬声制止:“住手!”
可惜这阻止已经迟了,下一刻只见几十根飞箭赫然射出,直直地冲着空中二人倾袭而去。
看着“嗖嗖”射向两人的飞箭,商枝吓得肝胆俱裂,生怕他们会中箭从高处跌落下来。
“谁再敢射箭,我砍了谁的手!”
孙逊没想到商枝的反应会这样大,战战兢兢地看着那支被他夺过来掰折的箭,“三公子……”
商枝顾不上孙逊,整颗心揪成一团,小心地观察着夜空中的两人。
一剑归身手敏捷,抱着挣扎的少女在箭雨之中来回躲闪。
商喜在察觉到有人射箭的时刻就僵住不动了,她虽然悲痛欲绝,却也没有昏聩到分不清轻重缓急的时候。
这会儿要是她一意孤行不计后果,两人万一被下面的禁军抓住,只怕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躲闪过一波密密麻麻箭雨的一剑归一声不吭,中途商喜却察觉到他一瞬间的轻颤。
“你受伤了?”
男人轻轻弯了唇角,似笑非笑道:“现在还能顾得上我,真是荣幸……”
见商喜闷声不语,他继续说:“想清楚了吗,现在返回去找你爹爹,你跟他都难逃一死,如果抓紧时间去找你四哥,说不定还能让他有一线生机。”
商喜清楚地知道他说得是对的,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爹爹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剑身几乎已经完全没入了他的身体,猩红的血液染红了那件明黄色的龙袍。
中了那一剑,不会有任何人能活着。
一剑归从前虽也数次胸口受伤,可要是真有哪一次正中心脏,只怕是也早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商喜冷得声音都在颤,咬牙做出了决定。
“去找四哥……”
爹爹已经回天乏力,她不能再失去四哥了。
等找到四哥之后,她要跟四哥一起把爹爹的尸骨带出去。
察觉到少女微不可闻的颤抖,一剑归忽然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如果商扶伶和商肆都死了,他还有什么留下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