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利用小妹伤害了父王,让父王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或许你我现在会更爽快吧,你觉得呢?”
商枝握紧了拳。
方才大哥所说的这番话,伤人又诛心。
大哥或许是个天生的王,足够冷血,足够无情,但他却永远都不是个好的哥哥。
商枝也接过帕子来拭了拭口,轻声道:“大哥,我吃好了。”
“你是要赶我走?”
“不是,”商枝在他深深的眸光中不自觉地闪躲,“大哥公务繁忙,还要紧急处理朝堂和边关各项琐事,我不敢耽搁。”
商朝轻笑,他知道这个在外人面前无所顾忌的弟弟还是惧怕自己的。
“我不急,还有件事没做完呢。”
语罢,男人站起身进了寝殿。
商枝见他回去,顿时心下一惊,忙忙地追了过去。
“大哥……”
“你的心跳很快,”男人脚步不停,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小枝,你知道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在我面前失态多少次了吗?”
商枝自知祸从口出,唇瓣颤了颤却没说话。
只见大哥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不容拒绝地伸手推开他的胸膛,径直走到了床边。
商朝不发一言,只躬身捡起了不久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剑。
床下的商喜连呼吸都要停了。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就在自己眼前,他只要稍稍弯下身子就能跟她视线相撞。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觉得大哥的手停顿了一下,捡起剑的那一刻用食指在地面上抚弄了两下。
她顿时有种被那根冰冷指尖摸上侧脸的战栗感。
值得庆幸的是,大哥很快就直起了身子。
商朝走近了几步,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了床榻上的侍女身上,“叫什么名字?”
瑟缩的侍女恍然意识到大公子是在对着自己问话,怯生生地回了。
“小……小梅。”
商朝随手抬起长剑,冲着反光的剑刃吹了口气,“是红梅,还是白梅?”
那侍女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管什么梅花,都活不过春天,”商朝偏过头来冲着他笑了笑,“小枝,你说呢?”
“大哥说得……”
“对”字还没说出口,商枝已然暗暗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一股鲜血刹那间飙到了干净的床幔上,几滴甚至溅到了他脸上,灼热的温度却惹得他浑身发冷。
前一刻还柔声回话的侍女已然倒在了床榻间,心口处正硕大一个血窟窿,猩红的液体顺着床角缝隙滴滴答答往下流。
商枝不是没见过死人,自己也杀过人,但没有任何一次让他如现在这般触目惊心过。
这会儿连心尖都在颤的并不止是商枝一个人。
赤红的血液顺着床角的缝隙落下,一滴滴打在商喜身侧,那片面积约积越大,几乎快要蔓延到她的裙边。
“大哥!你做什么!”
商朝看着激动质问自己的商枝,面色没有半点明显的变化。
“小枝,你心疼了?”
只是他心疼的或许不是这个死了的侍女,而是床下身子僵硬藏了那么久的人吧。
“大哥你是不是疯了!”
听着三哥的低吼声,商喜倒是有点意外。
从前无论三哥再怎么激动,都不会在大哥面前不敬的。
“可能吧……”
商朝似笑非笑地面对着他,亲昵地整了整那微乱的领口。
“小枝啊,我好像没有同你说过,不要对我说谎,你的每一句谎话,我都看得穿。”
语罢,男人饱含深意地把剑扔到了床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商喜和三哥两个人一个在床里一个在床外,彼此都僵硬了许久,谁也没从大哥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丽芷宫的小宦官从门外探了头进来,关切道:“公子,您没事吧?我刚刚瞧着大公子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
小宦官久等不见吩咐,定睛一看。
好家伙,自家公子的脸更臭。
商枝深吸了口气,冲着床上某一处扬了扬下巴,视线却没落上去,“把人弄出去。”
人?什么人啊?
小宦官走近了些,在看到床上的女尸的瞬间吓得一激灵,硬撑着把人拖了出去。
一片寂静。
“喜儿……”
商枝忙忙地蹲下身子,从床底把人扶了出来,还不忘关切地用手擦去了沾在她面上的血迹。
蔓延满地的血迹看得商喜一阵发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总觉得……他好像发现我了。”
商枝抿唇不语,其实他也觉得怪怪的。
可依着大哥对他说的话,要是发现了她的踪迹不该视若无睹才对啊,怎么会心甘情愿放过她。
年少时他的确可以时不时看穿大哥的心思,可近来却越发看不透他了。
商枝回想起大哥用早膳时同他说的那些话,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如今阿肆的尸骨已毁,父王也不见了踪影,都有你的功劳吧?”
商喜明知自己洗不清嫌疑,却还是歪了歪头故作无辜,“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呢。”
“我信。”
三哥的反应让她愣了愣。
商枝叹了口气,无奈道:“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你才是安全的。”
他似乎还打算继续嘱咐点什么,方才出去的小宦官又进来了,“公子,城外警戒线被人破了,动作很干净,不像是寻常人。”
能在这种时候动作麻利地做掉他的人,商枝用手指头猜一猜都知道会是谁。
“还真是阴魂不散……”
话说了一半,他忽然品出点不对劲来,定定地看着小妹的眸子,“你们约好了?是你让他回来接你的?”
听他这样问,商喜自然也猜到了三哥口中的“他”是谁。
她只当分别前那人所说的会来找她是安抚之言,却没想到他竟真的会回来。
一时间,她忽然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少女面上复杂的神情让商枝越发不安,却也别无办法,只好无力劝阻着。
“一剑归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怎么就这样信任他?”
几乎是话刚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想着似乎没有任何资格说这些。
信不信任是有前提的,他也曾拥有过她的信任,却亲手舍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