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定定地看着四哥。
“四哥,可是我怕……”
一旦四哥与二哥汇合,必定会惊动远在上安王城中的那个人。
那人能对四哥生出杀心第一次,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不敢赌,不敢眼睁睁看着四哥冒险。
商肆知道她担心大哥会伤害自己,毕竟先前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都是如此,大哥在小妹心中已经将无情残忍的形象坐实了。
他满心无奈,却也不知该从何开口。
“先前是我太固执,大哥被人挑衅权威难免会生气,这次我会顺着他些,他到底也是顾念兄弟之情的,你放心就是了。”
听四哥这样说,商喜默默低下头,不吭声了。
商肆又叹了口气,抬手轻抚她的发顶。
“如今父王还未回来,你也不想他回来之后看到的是一副破败残颓的江山吧,他该对我们多失望。”
想父王当年战无不胜,率兵在十年间扫平了八州,那是何等的威风凛凛。
这样的父王生出来的儿子若让八州余孽翻了身,那该多丢脸。
商喜自然知道四哥不愿让爹爹失望,却也忽然想到什么。
“他……如今可称王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在经历了那场声势浩大的逼宫夺位之后,大哥究竟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段日子她几乎是刻意在逃避上安那边传来的消息,可也不知是真的没有消息还是怎么的,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听小妹问出了这个问题,商肆的神情顿时有些复杂。
说实话或许会让小妹对大哥的所图生出怀疑,可不说实话……
他真的不想骗她。
他一直觉得,大哥不该过得这样苦,不该一个人承受起所有的罪恶。
商肆犹豫了片刻,垂眸道:“大哥……没有称王,只对外放出消息说父王积劳成疾,如今由他暂时代理朝政。”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商喜愣了愣。
他想要的已经都有了,为什么不做到做后一步……
这是不知第几次这样感慨了,商喜又一次意识到,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懂过那个人。
小妹怅然若失的神情落在商肆眼中,让他没来由地难过得很。
“大哥或许……真的有不得已,喜儿……”
商喜却忽然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
“四哥,你知道什么吗?”
从第一次提起那个人开始,四哥就一直在说苦衷和不得已这两个词,若非知道什么隐情,四哥怎会说得如此坚决。
商肆唇瓣颤了颤,避重就轻道:“大哥从前的确做过些狠心事,可他不会杀我们的……”
不会杀他们吗……
商喜苦笑一声,把陈年的伤口重新撕扯开来。
“那长命锁的事呢,若我当年没有昏睡,一直戴着他送我的玉锁,我真的还有命活到现在吗?”
听她这样说,原本还打算替大哥说说好话的商肆瞬间哽住了。
是啊,小妹跟他不同,她被大哥辜负得太深,也太痛了。
就像当初大哥对他说的那样。
“她不会再原谅我了。”
真的……不会再原谅了吗?
“算了,不说这些,”商喜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想那个人决绝的模样,“四哥,你打算何时出发?”
商肆也知道这会儿不适合再继续这个话题,顺着话接了下去。
“尽快吧,二哥如今还不知道我活着的事,我怕吓到他,还是提前传个信比较……”
话未说完,就已经被小妹俏声打断了。
“不许。”
商肆愣了愣,不解地问道:“不许什么?”
“不许给他传信。”
听着小妹孩子气的话,商肆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不许给二哥传信?你不怕他乍一见到我……”
二哥铁定以为他已经死了,若是深更半夜忽然出现在二哥床头,指不定会把人吓成什么样子呢。
商喜撇撇嘴,神情与小时候跟二哥拌嘴的模样如出一辙。
“人是他差点弄死的,就算看见你被吓一跳也是他活该,正好给你解了一口恶气。”
听她这样说,商肆忍不住哑然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傻丫头。”
嘴上虽然责备着,可商肆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如今看来活着也挺好的,若是死了,就看不到这样好的妹妹了。
那天晚上四哥睡下之后,商喜原本打算回自己屋子里去,迈出去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她恍然想起先前宇文长龄同自己抱怨,说什么一见了哥哥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话说得好生委屈。
商喜犹豫了一下,还是转了个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宇文长龄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以为是阿城来汇报消息,随口让人进来。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他显然是有点意外。
“你……怎么来了?商肆呢?”
商喜回身把门虚掩上,轻笑道:“还不是怕有些人觉得自己被忽略了,特意过来瞧瞧。”
听她这样说,宇文长龄放下兵书,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算你有良心,过来给我抱一会儿。”
商喜也没扭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被有力的臂膀箍在了怀里。
男人贪婪地呼吸着她馨香的气息,像是要以此驱散所有的疲乏。
“商晚传信来了,说用俘虏的蛮邦兵试了试,他的血也确实能起到效果,只是并不是治根之法,只能暂时有效。”
商喜暗暗忖度。
治根之法……大抵就是招魂幡吧。
因为招魂幡认得她的气息,所以她的至亲之血也会让亡灵们畏惧。
这样看来,还是得尽快按着夜摇的吩咐找到招魂幡才行。
不光是为了让爹爹快点回来,也是为了让他回来之后看到一片安定有序的江山。
商喜抬手,缓缓拂过男人紧蹙的眉心。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宇文长龄笑着点了点头,在她鼻尖落下一个清浅温柔的吻。
“今夜早点睡,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天亮前应该能回来。”
这么晚了,是要做什么去?
商喜心下疑惑,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宇文长龄似乎并没有急着走,先把商喜哄着睡下了之后,才轻手轻脚穿好外衣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