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逊愣了愣,终究还是没敢违逆他的意思,扭头跑进了夜色中。
魏冉不救,他就用魏冉放在冰棺中试图救活的人做威胁,一定要保住父王的命……
直到玄铁剑没入父王胸膛的那一瞬间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从没想过要他死,从来没有……
他只想把父王从至高无上的王座上拉下来,看他对自己产生一点点不一样的态度。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证明给他看,自己能做到很多事。
他怎么能死……
……
商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字。
她缓缓摇了摇头,低声呢喃到:“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嘴上说着狠话的大哥,居然在最后时刻动摇了。
“就算你不信这些,阿肆没死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商枝轻轻拉住她的手,“大哥没杀他,也没想过要……伤害你。”
原本还有些迷失方向的商喜听到这句话,身子忽然一冷。
没想过伤害她吗……
在三哥房中用尽全力捅进橱柜里的长剑,遍布整个宸国的暗杀令,自小的长命锁。
真的没有半点杀心在里面吗?
她不相信。
“大哥对我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真正在意的东西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只是自己的软弱面。”
商枝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
“他怕魏冉利用你们做些危险的事来威胁他,所以才故作心狠要与你撇清关系……”
商喜仔细思考着他话中的真假性,没有选择轻易相信。
“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是他告诉你的?”
见小妹提防之心并未消退,商枝轻叹一声。
“没有,他原本也要如此推开我的,只是……”他略略垂下眼帘,声音带了点怅然,“我不能让大哥真成了如父王当年那样的孤家寡人,是我自己从苏太傅那里问出来的。”
商喜虽没有直接跟二哥谈起什么,只是却也多少能感受得到,二哥对大哥的情感也并非单纯如最初了。
如果三哥所言是真的……
大哥是为了不让魏冉伤害他们,故意把自己伪装成谁也不在意的模样吗……
商枝捕捉到她眼中的纠结,轻声道:“喜儿,我知道你怨恨大哥,可他这些年真的很苦,他是在乎你的。”
“在不在乎,不在嘴上,”商喜抬手抚了抚三哥的心口,目光真挚,“在这里。”
商枝愣了愣。
不等三哥继续说什么开解,商喜轻叹一声转过了身。
“让他空下来自己跟我解释吧。”
她忘不了,三哥最擅长的就是用那副美丽温柔的皮囊蛊惑人心。
她不想设防,便只能逃避。
更何况,大哥如果连直面自己把过去说清楚的勇气都没有,那她还能怎么信他呢。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只靠着三哥解释吧。
“解释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两人都是一僵。
大哥怎么来了……
他不是应该还在跟爹爹在一起吗。
商朝依旧是那身干净得不染纤尘的白衣,身长如玉,负手而立。
这样近距离地面对着这个让她心情复杂的人,商喜半个字都没法主动说出口,只好逃避似的垂着眼帘。
商朝淡淡问道:“方才的事,你们都看到了?”
方才……
他是指伏在爹爹肩头低泣的时候吗。
如果不是眼尾那抹异样的红痕证明他不久前刚刚哭过,只怕商喜会觉得都是自己的幻觉。
商枝轻声问道:“大哥,你跟父王……”
他原以为大哥跟父王会有说不完的话,没想到竟这么快就结束了。
商朝没有正面回答,避重就轻道:“小枝,我想跟她单独说说话,你先去找阿肆吧。”
商枝点点头,“好。”
他安抚地握了握小妹的手,给了她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
三哥离开之后,商喜独自面对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忽然间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并非是他不想主动找自己解释,而是她在逃避。
商朝脚步动了。
高大的身躯凑近了些,商喜只觉得久违的压迫感渐渐逼近。
她慌不择路地后退了几步,差点撞上了树干。
商朝赶忙伸手扶了一把。
等到商喜稳住身形,他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心些,怎么还是如此毛躁。”
跟孩子一样。
商喜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把与他肌肤接触的手缩了回来。
“到底哪个才是你?”
听到这句话,商朝僵了一下,清俊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失落。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跟小妹之间的关系不会轻易缓和。
尽人事,听天命。
就算她不愿意接受自己,他也会尽力而为。
“你喜欢最开始的我,是吗?”商朝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那我可以一直做让你喜欢的样子。”
商喜心尖一冷。
是啊,她怎么会忘呢,眼前这个人是最擅长伪装的。
只要他愿意,那就可以永远扮作她最喜欢的样子,甚至让人一辈子都看不出破绽。
想不到到了这种时候,他竟还想指望用虚假的伪装来挽回什么。
商喜缓缓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这与我的喜好无关,我已经见识到了真实的你,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