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干什么?”
商扶清的语气有点生硬,似乎是对面前这人直勾勾的眼神感到不满意了。
虽然这人救了他,可这眼神实在讨厌得很。
魏冉清了清嗓,尴尬地垂下了头。
神医谷中女弟子甚少,他作为后人,更是自小被单独养在谷内僻静处,接触到的人寥寥无几,自从出师行医之后才渐渐学会跟外人打交道。
只是这些年来,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
方才,是他失态了。
商扶清动了动不久之前被那家丁重重踢了一下的右腿,剧痛之下禁不住抽了口凉气。
像是断了。
“不要乱动。”
魏冉轻轻压住他的身子,止住了起身的动作。
不知是不是错觉,商扶清总觉得他不怎么敢碰自己。
“我听刚刚那两个家丁的意思,他们好像认识你,你谁啊?”
魏冉抿了抿唇,没了半点方才在家丁面前的言辞犀利。
“大夫。”
“哦,大夫啊……”商扶清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凑近了些,“是不是佟家谁长病了?什么时候死?”
魏冉禁不住一阵汗颜。
“行医之人,不能生此龌龊心。”
不过他也深知商扶清说的只是气话。
面前少年虽出言不逊,眼底的光芒却格外清澈,没有半分凶狠的杀意。
商扶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任由他抓过自己的小腿来小心查看。
他撇撇嘴,不悦道:“你说我龌龊?明明是佟家更龌龊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他们……”
只听“咔吧”一声,断了的腿骨被瞬间接了回去。
剧痛袭来,商扶清控制不住地痛呼一声。
“啊——!”
他只叫了一声就死死拉住了魏冉的手臂,咬牙道:“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
魏冉唇瓣动了动,眼神似有闪烁。
“告诉你会挣扎,害怕,且疼。”
这话说得倒是格外言简意赅,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商扶清疼得说不出话,只好更用力地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他对七哥惯用的招数。
往常不管他做错了什么,只要撒撒娇说说软话,七哥就半点脾气都没了。
宫里甚至都说,宸国王室没有公主,八公子比公主还公主。
只是有一点商扶清不服气。
他是爱撒娇,可撒娇又不代表娇气。
就像这一刻,他就算是疼得冷汗直冒却还是强忍着没吭一声,生怕被人嘲笑丢了七哥的人。
魏冉见他死死抱着自己的手臂,指甲都隔着衣服嵌进了他的肉里,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的确有点不习惯跟人这样近距离接触。
精准无误地点了商扶清身上止痛的穴道之后,魏冉迅速给他固定了伤口。
“好些了吗?”魏冉看着他额角大颗的汗珠子,有点不忍心地别开了脸,“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家。”
商扶清下意识想答,“我……”
可是一想到七哥黑漆漆的脸,他就打心底里觉得委屈。
他为七哥鸣不平,七哥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他。
而且……他断了条腿回去,七哥要是问起来也不知怎么收场,还是不回去吧。
商扶清气沉丹田,慷慨激昂地一扭头。
“我没家!”
把没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真是世间独一份。
魏冉有点无语,用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
这少年气度不凡,衣着尊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顶着这么一个皮囊,跟他说没家?
只是魏冉没想到,这少年居然真的死缠烂打跟着到了他的住处。
他这一遭来宸国是给佟老夫人治病的,应当要住上一阵子。
可若是要一直带着这么个麻烦家伙……
还没等魏冉心中的顾虑打消,却见商扶清早已经自顾自赖在了他床上不肯动弹了。
魏冉在上安住了三个月,商扶清也赖了三个月。
他曾撞见过商扶清跟几个黑衣男子碰头,双方似乎说了什么,还曾争吵得激烈。
只是到最后商扶清也没走。
魏冉想,只怕又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跟家里闹了别扭,故意玩离家出走那一套吧。
只是有一点他没想到。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魏冉似乎渐渐习惯了这个叫阿清的少年在自己配药的时候捣乱,不是打碎瓷瓶就是摔了药材。
他似乎习惯了阿清时不时的撒娇耍赖,习惯了在疲惫时看向自己的那双澄澈眼眸。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人在身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离开前的那一晚,魏冉犹豫了很久。
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对阿清说:“跟我回东儡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可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的。
魏冉眼睁睁看着商扶清的眸子亮了一下,却很快又熄灭了。
商扶清摇了摇头。
“阿冉,我不能跟你回去。”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外,却又让魏冉觉得似乎是情理之中。
“其实……我有家,我有哥哥,”商扶清微微垂眸,似乎很是自责,“他这些年为了保护我过得很辛苦,我不能扔下他一个人。”
他任性丢下七哥这么久,不能更久了。
听商扶清这样说,魏冉忽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