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不知是谁扔来的锐物划破了魏冉的脸。
一道猩红可怖的伤口赫然出现。
从那天开始,脸上那道伤疤跟商扶清的死一起,成了他一生都无法释怀的痛苦。
魏冉赶到上安的时候,衣衫褴褛,血污糊了满脸。
他看到了城墙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新王。
他记得新王的名字,商扶伶……
阿清不止一次形容过自己这个七哥,他说七哥心思纯良,钟灵毓秀,是世间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
可那一眼,魏冉只看到了无尽的杀气和冷冽。
他从未见过这样凶狠残暴的人。
“绞成肉泥吧。”
城墙上挂着的尸体被一个个取了下来。
他是新王,他要向自己的手下立威。
眼睁睁看着商扶清的尸骨被拖下来,像狗一样要被随手扔进刑具中绞成一滩肉泥。
“不——!!!”
所有人都是一愣,诧异地看着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男人。
魏冉疯了一样地抢夺着商扶清的尸体,眼眶猩红。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寡不敌众,他终究还是被禁军钳制住,绑起来带到了了新王面前。
那个男人有一双冰冷彻骨的眸,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像在看一条卑微到泥土里的虫蚁。
魏冉听见他说话了。
“他死的时候很痛苦,孤好像,听见他叫一个人的名字。”
阿清……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会叫谁呢……
高高在上的新王轻触唇瓣,似嘲非嘲地吐出来了两个字。
“阿冉。”
那一瞬间,魏冉只觉得心痛如绞。
阿清为他七哥而来,七哥赢了,他却死了。
魏冉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恨不得把他身上瞪出两个血窟窿来。
“是你杀了他!”
商扶伶轻笑一声,没有否认。
“父王说,只要能杀了孤,他就赦免所有人的罪,”他的眼底一片冰冷,没有半点人的温度,“孤没想动商扶清的,是他在最后时刻,背叛了孤……”
魏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新王缓缓抚平了明黄色龙袍上的褶皱,眼底是带着些怜悯的不屑。
“孤能怎么办呢,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条。”
他高高在上,他胜者为王。
商扶伶就那样残忍地,一字一顿地,提醒着他的无能。
到最后他似乎来了点兴致,似笑非笑道:“你想带他走也可以,不过孤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救活他。”
禁军见状,把阿清的尸体丢到了魏冉面前。
商扶伶瞥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话后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弱者,只会做徒劳无功的蠢事。”
人群散去,他就那样抱着阿清冷冰冰的尸骨,哭得肝肠寸断。
他一生行医,妙手回春,救了数不清的人。
为什么救不了他的阿清……
为什么天下人都容不下他和他的阿清……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叫白汀的人。
那人一身白狐似的毛裘,赤红的瞳仁带着冰冷妖冶的笑意。
他说,只要找到万鬼楼的恶狱之王,从他手中夺来至高无上的权柄,他就能复活商扶清。
他的余生,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活的。
听闻杀伐无数的恶人才能引来恶狱之王的青睐,他从行侠仗义的神医谷少主变成了为祸四方的永夜教教主常无寐。
瘟疫,炼药,政变,亡灵。
凡是他觉得足够穷凶极恶的事,都要去做。
可为什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
阿清,我输了。
我没能让你活过来。
对不起。
……
“死人不会复生,你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商朝冰冷无情的语气落在魏冉耳中,与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新王如出一辙。
父子二人,都用这样怜悯又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他不服气!他不会输!
回忆消散,魏冉被眼前的冲击刺激得几近癫狂。
“如果不能让阿清活过来,那你们所有人!都去地下陪着他吧!这是你们商家欠他的!”
凄厉的笑声落入耳中,在幽暗寂静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渗人。
商朝看着神志尽失的魏冉,拧了拧眉头。
“此人不能留,杀了他。”
商肆闻言点点头,拔出长剑就要朝他刺过去。
在剑身即将触碰到男人胸膛的那一刻,商肆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前行不得半步。
商肆诧异回首,正好对上了一张冷漠中带着裂痕的脸。
是父王?
商扶伶抿了抿唇,沉声制止道:“不许杀他。”
听父王这样说,密室里所有人都愣了愣。
这样罪大恶极的人,父王居然要留着他的命吗。
商扶伶无视了孩子们不解的视线,缓缓走到魏冉面前,竟然颇有耐心地蹲了下来。
商喜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场景。
爹爹眼中,没有半点杀意。
甚至隐约带了点愧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扶伶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魏冉,语气竟是难得的平和。
“你觉得是我杀了商扶清,是吗。”
商扶清。
这个熟悉的名字再次萦绕在耳畔,魏冉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颤的。
他怎么有脸提起这个名字!
“商扶伶,你跟我装什么无辜!要不是你无情无义不念旧情,阿清怎么会死!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