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给他包扎好了伤口,忽然从袖口掏出来了一方干净的帕子,里面包了点东西。
少年夜摇皱了皱眉,犹豫着问道:“这是……什么?”
“糖果,阿汀换药的时候总爱哭,哭完了就要吃这个,”女人把手伸了过去,“很甜,你要尝尝吗?”
少年夜摇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犹豫着接了过来。
糖果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
甜。
原来这是甜味。
从刚才听到阿汀这个名字的瞬间他就猜到了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你是我阿爸……在人间的女人?”
女人没说话。
就在夜摇还打算逼问什么的时候,她主动开口了。
“我没想要扰乱你们的生活,阿汀也不想,可是……”
女人苦笑一声,始终没敢看身后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我真的别无他法,人间容不下这样一个异类,如果我不把他送过来……他会死。”
见夜摇不说话,女人满眼哀求地看着他。
“阿汀这孩子从小就性子软弱,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帮他。”
那是少年夜摇第一次感受到嫉妒的滋味。
想不到他此生受过的唯一一点温暖的恩惠,也是为了给她自己的儿子铺路。
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狠不下心拒绝她的请求。
……
时间一转,数年消逝。
小白汀抱着树干,仰头看着在上面打盹的夜摇。
“哥哥?”
夜摇紧闭双眼,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烦着呢,别在下面晃悠。”
小白汀有点委屈,“哥哥……”
倒是……怪可怜的。
夜摇忽然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垂眸看着树下的白汀。
“切,小鬼头。”
黑烟一闪,树上的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却在下一刻站在了小白汀身后,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过来吧,哥哥教你法术,今天想学什么?”
听他这样说,小白汀的眸光亮了亮。
“什么都行吗?”
夜摇抱着胳膊,语气随意道:“差不多吧,你先说来听听。”
小白汀咬了咬唇,说得有些艰难。
“我想学……起死回生之术。”
夜摇愣了愣,继而摇头拒绝了。
“这个不行。”
阴阳逆转是为大忌,若修习此术必遭天谴。
虽然早就猜到哥哥会是这个反应,可小白汀还是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夜摇瞧他失望,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人总是会死的。”
他当然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说这个。
听闻那个姓胡的女人送他来了万鬼楼之后回了人间,被宸国的百姓当成妖怪给活活烧死了。
谁料小白汀却忽然抬起头,半红半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哥哥也会吗?”
哥哥不是凡人,哥哥不会死的吧。
他没了娘,不能再没有哥哥了。
“万鬼楼的规矩,谁能杀死上一任鬼王,他就是新的王,”夜摇痞气地扯着唇角,满脸无所谓,“我也会死的。”
小白汀捏紧了拳头,倔强又固执地说了一句话。
“哥哥,你不准死。”
那时的夜摇并没看到他稚嫩脸孔下的那抹认真,只当他是小孩子家家净说胡话。
“这有什么准不准的,对鬼王的挑战不会停止,我始终会面对那一天的。”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万鬼楼的人不怕死,唯独怕没有强大的对手。
小白汀就这样沉思了许久,忽然松开了紧握的拳。
“万鬼楼的规矩,一场争斗没有分出输赢,就不能出现下一个挑战者,是吗?”
夜摇还是没往心里去,只嗤笑一声。
“小鬼头,懂得倒是不少,谁教给你的?”
小白汀没说话,眼神越发坚定。
他要变强,变得足够强大,能与哥哥一战。
只要他牢牢地占据着挑战者的位置,哥哥就不会被其他人威胁,不管是地位,还是生命。
…………
……
画面落幕,夜摇心下大惊。
他真的完全不记得这一段经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跟他争斗多年互看生厌的白汀,居然曾经与他这么亲近过……
他叫他哥哥,自己还会亲昵地叫他小鬼头。
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夜摇一边在心底麻痹自己,一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只见腕上赫然一道清晰的疤痕。
如果都是假的,那这条伤疤又该怎么解释。
小时候做任务受了伤,阿爸会给他用一种万鬼楼独有的药,能让伤口剧痛不已,却不留任何痕迹。
阿爸说,这是治疗,也是惩罚。
对他的儿子无能的惩罚。
至于这道伤疤为何会存在,他一直不知缘由。
原来竟是这样吗……
就在商喜和夜摇都沉浸在诧异中,纳闷自己为何会跟白汀扯上关系时,床上的男人已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道目光无比清明。
“你们……”他缓缓张口,嗓音带了点疲惫的喑哑,“都看到自己想看的了吗?”
夜摇双目赤红,几欲滴血,猛地伸手死死扼住他的脖颈。
“果然是你!”
呼吸停滞,白汀却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哥哥,这样一闹,你还没有记起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