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澈没说实话,他偶尔,还是能听见封烟在想什么。
但只是偶尔。
就像现在,他只听见封烟心底的一声叹息。
尖利的碎片被带出体外的时候,司徒澈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封烟觉察到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司徒澈的头拨到自己肩膀上,让他靠着。
她说:“借你靠一下。”
司徒澈扯了一下削薄苍白的唇,“谢谢。”
封烟没再说话,又继续动手取碎片。
每取一个,司徒澈的呼吸都会更轻。
地上已经丢了一小堆大大小小的碎片。
封烟肩头的布料,已经被司徒澈的汗水濡湿。
但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当取完最后一块碎片的时候,封烟几乎已经听不见司徒澈的呼吸声。
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轻轻碰了碰司徒澈伤痕累累的背,“司徒上尊?”
司徒澈低低“嗯”了一声,之后就再没了声响。
封烟确定,他是晕过去了。
疼晕了。
封烟叹了口气,她就着这个姿势,从璎珞项圈先取了疗伤丹药喂给司徒澈,继而取了金疮药往他伤口上倒,最后又艰难地给他裹上纱布。
因为姿势原因,封烟最后累的满头大汗,查看成果的时候,还是差点被自己瞎乱包扎的纱布丑哭了。
但她已经不想再来一遍了。
封烟想将司徒澈推开让他自己靠着墙壁。
但她刚刚动了下胳膊,司徒澈也动了,他的手臂微微勾着她,人还没醒,却如梦呓般在她耳边呢喃:“别走,烟烟……”
“……”
封烟没忍心推开他。
她将下巴搁在司徒澈肩上,手向前虚虚拢着,假装这是一个久违的拥抱。
两人这样靠了许久,司徒澈断断续续说了好多梦话,封烟有的听清了,有的没听清,她眼睛阖上,忍不住落泪。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司徒澈终于醒了。
他只茫然了一瞬就清醒过来,自己靠在洞壁上,而封烟坐在他不远处,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司徒澈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音,封烟陡然睁开眼。
她很清醒,没睡着,此时问司徒澈:“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司徒澈说,他低眼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纱布,道:“谢谢。”
封烟看着他,“你有备用的衣服么?换一下。”
司徒澈说有,他从储物袋里取了衣服出来,封烟自觉转过身背对着他,但听司徒澈道:“你能帮我一下么?”
封烟抿了下唇,知道他因伤不便,她有心拒绝,但还是又转回来接过他手里的衣物。
慢慢脱掉那身染血的黑衣,再一件件穿上新的里衣和外袍。
封烟看出,司徒澈的脸色更白了,毫无血色。
封烟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到底还剩多少修为?不能自己疗伤一下吗?”他以前,明明一抹,伤口就能好。
司徒澈顿了顿才道:“不能。”
好的太快,他还怎么博取同情。
封烟抿紧了嘴唇,将司徒澈扶起来,然后帮他整理腰带。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紧实的腹部,司徒澈喉结滑动了一下,别开眼看向别处,就听封烟问他:“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司徒澈蹙眉想了一瞬,道:“谢谢。”
封烟:“……”她要听的是这两个字吗?!
她有些生气,手上的动作用了力道,几次怼在他的腰腹上,终于整理好了,封烟转身就走。
司徒澈知道自己似乎又惹恼了封烟,曾经无所不能的仙尊第一次产生了无措的感觉。
多说多错,他不说话了,默默跟着封烟往前走。
封烟走出岔路,拿着匕首做标记,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走的不快,司徒澈跟上完全没有问题。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封烟看见了自己之前做的标记——她又走回来了。
封烟轻轻呼了口气,她实在是不适合在这迷宫里带路。
但她看司徒澈,整个人都已经那么虚弱,她怎么再叫他找路……
封烟只好硬着头皮,又换了一条路。
只是不知不觉,她不但没能走出去,反而往黑铁洞里逐渐深入了。
司徒澈的夜明珠早被封烟握在手里,她看着前后两头黑洞洞的甬道,有些崩溃,终于忍不住问道:“司徒上尊,你觉得我走的对吗?”
司徒澈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封烟,封烟就明白了——他不知道。
封烟哪里知道,司徒澈巴不得他们在黑铁洞里多待一会儿,否则出去了,封烟肯定就不会再理他了。
“烟烟,我后背上好疼。”
封烟:“……”
她说:“你将衣服……脱了,我看看。”
封烟说着,走到司徒澈身旁,将他散在肩头的发丝拨到一旁,却迟迟没等到司徒澈的动作。
封烟疑惑地看着他,“脱啊。”
司徒澈嗓音微哑,他说:“疼。”
封烟:“……”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帮司徒澈将衣服剥开。
他背上,几个深一些的伤口又流了血,而她原本包扎的纱布,已经都散了,松松垮垮围在他腰腹上。
啧,这线条分明的身体……
封烟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只觉得脸颊有些热。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低一些,我给你重新上药。”
司徒澈十分顺从地坐到地上,封烟顿了一下,半跪在他身后,又给他伤口上上药,然后又取了干净纱布帮他包扎。
纱布环过他胸膛的时候,封烟觉得自己的胳膊有些短了。
她够不着……
只得往前倾。
她的衣服扫过他背脊上的肌肤,落下的发丝拂过,带起一阵痒意。
连呼吸声都近在咫尺。
司徒澈下意识握紧了拳。
亲近,于他而言,无异于酷刑。
直到包扎好,封烟远离,司徒澈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松弛。
封烟道:“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司徒澈盯着封烟道:“我走不动了,可以休息一会儿么。”
他看出,封烟已经十分疲累。
他只是找个借口,让封烟休息一下。
封烟听司徒澈这么说,干脆就着半跪的姿势坐在地上,她阖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司徒澈的目光,只有在这时才敢放肆。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封烟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