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新生

稍加思索，赵羿很快得出答案。

要想真正对抗荒原，对抗死亡，他只能选择第二种方式。

无论进入荒原多少次，他都羸弱得像个凡人，根本不可能阻止力量的消散。

只有第二种形式，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

打定主意之后，也不顾此刻正在高空之中，他立刻收敛意识，缓缓运转起枯残之力。

很快，他再次步入了死寂一片的灰雪荒原。

望着永无休止的漫天大雪，这一次的赵羿不再向前，而是原地盘坐了下来。

如何为身体注入力量呢？最简单的方式当然是修炼。

只不过，此刻的他还没有打通经脉，无法将元气吸引过来，正常的修炼方式在这里行不通。

不过，赵羿自然有解决办法。

只见他大张着口，猛吸了一口气！

四周的空气连同灰雪，被一口吞入腹中。

这是血海地狱变的修行之法，将四周的空气、元气一同吞下，再在体内慢慢炼化。

可是，随着这一口气入腹，赵羿的脸色却颇为古怪。

刚才那一口里，竟不含丝毫元气！

他只能又张嘴将那口气吐出，顺便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真是蠢货！这里明明是我的体内，又不是外界，哪来的什么元气！

看起来，这个方法行不通啊。”

试验失败，赵羿只能暂时放弃，意识重新回到肉身中。

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羿捏着眉心，面露愁容，再次反复思量起枯残老人的两句话。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赵羿都在赶路。

因为城市上空禁止飞行，雪鹰一直在城外的区域飞行，直到入夜。

飞了一整天，雪鹰也需要休息，赵羿便找了个宽阔的草地停了下来。

接着，赵羿掏出一瓶丹药，一边摊开手掌，给雪鹰喂食丹药，一边还想着灰雪荒原的事。

似雪鹰这样的飞禽异兽，普通的食物可满足不了它，必须得喂食相应的丹药。

想着想着，赵羿出了神，全然没发现手中的丹药已被雪鹰吃完。

完全没吃饱的雪鹰望着赵羿空荡荡的手掌，低头拱了拱。

那意思是，这点可不够，还得再来点。

结果，赵羿的心思完全不在此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一连拱了几下，眼看赵羿还没反应，雪鹰戾气一起，干脆狠狠一啄！

“哎哟！”

手上吃痛之下，赵羿终于反应过来。

他顺手一甩，又抬起手掌看了看，那里已被雪鹰啄了个小洞，鲜血直流。

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再看看右手抓着的丹药瓶，赵羿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他苦笑一声，重新取出几粒丹药来。

继续投喂雪鹰，赵羿的目光随意扫视着。

突然，他的眼神落在了身旁，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朵野花，正含苞待放。

而刚刚他甩手的时候，鲜血洒落，正好就滴在花瓣之上。

有意思的是，明明花朵未开，赵羿却莫名觉得，那野花似乎鲜艳了一点。

“这是……”

突然间，赵羿眉毛一跳，面露惊喜之色，“我想到了！”

之前的失败，让他以为自己的思路出了错，可事实上并没有。

只不过，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那灰雪荒原，说到底还是自己意识的显化。

所以，他自己想在其中修炼，怎么也不可能成功。

但是，与死亡对抗的过程，还可以有另一种方式。

新生！

一个生命的出现，就是从无到有，逐渐壮大的过程。

如果能在荒原里找到生命的存在，不就能对抗死亡了吗！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能令荒原中存在除自己之外的生命？

这个问题就有些复杂了。

曾经在荒原里不断行走之时，赵羿不止一次想要寻找其他生命的存在。

可是，无论他死在其中多少次，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赵羿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好像还是只能向血源求助。

而对于赵羿给出的问题，血源的回答却异常简单。

“除你之外的生命？还要能活在荒原里？那不就是灵体吗！”

“灵体？”赵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您所指的，是怪的意识体那种灵体？”

之前参加护卫选拔之时，他就遇到过一株通了灵、成了怪的璇夜兰。

而璇夜兰初步诞生灵智的那个意识体，就是所谓的灵体。

血源的声音意味深长：“没错，就是那个灵体，而且，刚好就是那株璇夜兰！”

闻听此言，赵羿有些没反应过来：“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血源呵呵一笑：“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斩杀了那只碎金楠里的恶鬼之后，无意中抓到了什么东西？”

“当然记得！”赵羿第一时间想起了那晚的情况。

在一击斩杀了碎金楠后，磅礴的鬼力冲击而出，将他轰飞出去。

人在半空，他感觉抓到了什么。

但那种感觉一闪而逝，令他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之后就是疗伤，应付李晋龙，接着又继续参加选拔。

这一大堆事情下来，那东西的事早被他忘在了脑后。

今日若不是血源重提此事，他根本就想不起来。

“前辈，难道说那晚真的不是错觉，我真的抓到了什么？”赵羿追问道。

“不错，你确实抓到它了。”血源开始解释起来。

“那东西一闪而过，是直接钻进了你的意识海里。

我也是事后回到了你的意识海，才发现了它的真容。”

赵羿赶紧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源却不紧不慢地说：“别着急，它对你没有坏处，听我慢慢说吧。”

昔日，那株璇夜兰刚刚诞生灵智，便被恶鬼强行占据了身躯，还要吞噬它幼小的灵体。

而就在那恶鬼即将成功之际，赵羿发现了真相，斩杀了恶鬼。

伴随着鬼力冲击而出的，除了四周的土石，还有那奄奄一息的，璇夜兰的残存灵体。

彼时，那灵体已经无比衰弱，根本无力重新回到躯壳内。

而它又飘荡在半空，根本毫无依托，顷刻间就要消散于天地间。

而它唯一的活命机会，就只有寄宿在赵羿这个人类身上了。

听到此处，赵羿有些奇怪：“如果它从那时就寄生在我身上，为何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它的存在？”

“老夫不是说过了吗？它太虚弱了，进入你的身体后便一直没有再醒来，你又怎么能感受到它呢？

现在，老夫可以替你将它从意识海里带出，你再将其带入那灰雪荒原之中。

只要你能令它在荒原中重新苏醒，不就是一个生命重新活过来了吗？”

血源这个提议，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赵羿稍加思索，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血源丢下一句“你等着”，就此潜了下去。

很快，赵羿便在体内感受到一股极其羸弱的生命力，仿佛沙子捏就的玩具，一碰就碎。

运转枯残之力，小心翼翼地将其包裹，赵羿有些担忧地问血源：“前辈，这也太虚弱了，带到荒原里，恐怕活不下来呀。”

反正已将这灵体交给了赵羿，血源满不在乎地说道：“能不能活下来，那是你的事儿。

要是真失败了，大不了你再去问问枯残老贼嘛。”

“可是……”

赵羿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姑且一试了。

小心翼翼地护着璇夜兰的灵体，赵羿的心思渐渐沉下去，又一次步入了荒原之中。

此刻再看，一道极其微弱的墨绿色光芒正在左手边凌空漂浮着。

那黯淡的光芒，令赵羿甚至不敢大口喘息，生怕将其吹散了。

看了看脚下，赵羿蹲下身子，双手插进雪地里，开始挖掘起来。

当年在十万里丛林，他虽然没有专心研究过花木，但也种过一些药草。

要想把这株璇夜兰种下来，自然得埋进土里才行。

然而，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赵羿双手不停，一直挖了盏茶时间，直到手上都染上鲜血。

可是，他都已经掘地五尺，整个人都快埋进雪地之下了，仍然没见到土地。

反而是脚下的雪越来越硬，越来越像冰块儿。

赵羿不信邪，还想再继续挖下去。

可手掌插进雪里，这一次的触感却大不一样。

他努力擦去了雪沫，这才发现，由脚下开始，原本的灰雪，已经变成了坚冰。

试着往冰块上砸了砸，除了令麻木的手恢复了些许痛感之外，毫无变化。

以他这副凡人之躯，根本撼动不了脚下的冰面。

“唉……”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只能越出洞口，重新回到地面上。

然而，此刻的他才发现，被他留在地面上的璇夜兰灵体，这漫天的灰雪之下，已经越发暗淡，眼看就要熄灭。

未免灵体就此消散，赵羿赶紧伸出双手，将其捧在了掌心。

现在已别无他法了，哪怕是种在灰雪中，他也只能赶紧将其种下去了。

在一旁又挖出一个坑，赵羿简单地将灵体埋在了雪中。

可是，然后呢？

这里没有泥土，也没有水，更没有养料，除了灰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就这么埋进雪中，这璇夜兰怎么活得过来呢？

赵羿思来想去，左右环顾，最后也只能看向自己的手掌。

反正死在这里也不会真的死去，那自己就来做这唯一的养料吧！

打定主意之后，赵羿一口咬在手腕上，温热的鲜血涌入他的口中。

接着，他将血如泉涌的手腕放在了雪地上空，看着鲜血一点一点滴落在雪中，将原本灰暗的雪地染得通红。

“你可千万得熬过来啊！你要是死在这雪地里，我就真没什么办法救你了。”

渐渐的，风雪越急。

一只手的鲜血已经滴尽，赵羿又换了另一只手。

但是现在，两只手都快滴不出血来，可怕的寒意几乎将伤口处也冰封了。

赵羿颤抖着乌黑的嘴唇，点点冰渣飘落而下。

彻骨的寒意令他浑身僵硬，他感觉身体快撑不住了。

或许下一刻，他就会眼前一黑，死在这里。

可下方的璇夜兰却依然没有动静，仿佛真的冻死在这雪地里。

“折腾了半天，还是不行吗？

你可真倒霉呀，刚刚诞生灵智，就被恶鬼侵蚀了身体。

好不容易被我救了，又要冻死在这种鬼地方。

你不能死啊，我死了可以复活，你死了，就真的消散了……”

寒冷与失血的双重伤害之下，赵羿的声音极其微弱，微弱得像昆虫的嗡鸣。

脑袋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无力，他的眼皮逐渐垂了下去。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仿佛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唤，除了风雪之声，赵羿突然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那是，雪沫间相互挤压的摩擦声。

声音很小，落在赵羿耳中，却仿佛雷鸣天音！

那是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那是雨后春笋冲出地面的破裂！

那是，新生！！！

鲜红的雪地之下，一点幽绿色的光芒闪烁着，迅速向雪地之上蔓延。

下一刻，一抹嫩绿的小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破束缚，展露在眼前！

成功了！

赵羿顿时精神大振，无比兴奋地想要伸手去，去触摸那片嫩绿色的小芽。

可是，身体僵硬之下，他的整个身子向前倾倒，覆盖冰雪的手掌直接盖在了嫩芽之上！

“糟糕！”赵羿大惊失色，努力想要收回手掌。

但是，还不等他动作，原本早已麻木的手掌，突然感受到一丝瘙痒。

就好像有个调皮的孩子，正拿着羽毛在挠他的手心。

“这是……”赵羿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这是……在跟我打招呼吗？”

下一刻，那瘙痒的感觉越甚。

璇夜兰真的在回应他！

赵羿努力挪开僵硬的手臂，向那株小芽看去。

刚才那一掌，不仅没把这豆丁大小的小绿芽压死，反而令鲜血沾染在了叶片之上。

眼看着小芽胞没事，赵羿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太好了，你活过来了！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有了新的生命注入，这雪地依然没什么变化呀！”

心中不解之下，赵羿想了想，手指颤抖着，试探性地点在了璇夜兰的叶片上。

这一次，终于让他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当他的手指触碰在叶片上之时，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除了有璇夜兰本身并不旺盛的生命力外，还有四周飘散着的其他光点。

这些光点同样呈绿色，但大小不一，亮度也不同。

这应该就是其他的生命力吧？

赵羿尝试着运起九死大法，想看看能不能将这些飘散着的生命力聚拢过来。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

四周的绿色光点开始向璇夜兰汇聚，逐渐融入璇夜兰的生命力中。

肉眼可见的，那点小叶片长大了一分。

与此同时，赵羿也感到自己的血气壮大了一分。

至此，他终于勉强参破了这灰雪荒原的秘密！

原来，只要在此地留下生命，就能以之进行修炼！

总算找到了窍门，赵羿很是开心，体内的九死大法立刻开始加速运转起来。

然而，似乎是高兴过了头。

下一刻，赵羿只觉得浑身疼痛欲裂，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渣子的鲜血，眼前一黑，就此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