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李婆子的耳边响起了车马声。
李婆子立刻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临出门之际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李家二郎,自从那日谈话之后,他在家的时候不再只是冷眼旁观,倒是真的开始做事。面上的神情呢,虽然偶尔看着还是阴沉,但是大部分忙碌的时间却也是正常,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看见了以前的李家二郎。
李婆子揉了揉眼睛,怎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呢?
“娘,我们可是刻意悄悄回来看你,你却还是料到是我们回来了吗?”
是李家大郎不是林灵。
李婆子看向前方,看着李家大郎搀扶着老大媳妇朝她走来,一个多月不见,老大媳妇已经显怀,肚子大了不少。
老大媳妇见李婆子看着她的肚子,整个人更添柔和:“娘。”
李婆子笑着点了点头,侧开身子,让李家大郎搀扶着老大媳妇进入院子。
一入院子,处处可见红辣子。而且院子里还有不少人,他们有的在院子里忙晒红辣子,也有的在忙着清洗红辣子,老大媳妇眸光一闪。
“今日回来,我看村里的氛围很是融洽,他们对我们似乎比往日更加的热情了些,看着这些红辣子,倒是也理解了,想来红辣子丰收,他们也挣了不少钱。”李家大郎道。
李婆子闻言,难掩喜色:“可不是?因为红辣子呀,我们现在在村里的地位可是非常不一般。”
李家大郎挑眉,他娘说这话,话语里分明带着得意。
“老夫人。”
这个称呼是王长风等人商量之后决定的,他们现在为林灵做事,再称呼李婆子,李大婶已经不合适,所以他们一致觉得称呼林灵为东家,李婆子为老夫人,李父为老爷。
“你们找个别的宽阔的地方再晒一些红辣子,想来林灵也快回来了,你们马上就有别的安排了。”李婆子看着王长风道。
“是。”王长风不多话,转身继续做事。
李家大郎挑了挑眉,看着李婆子:“老夫人?”
李婆子面上的笑容加深:“不过是他们随意叫的。”
“这些人我都认识,都是村里的人,我听你们话里的意思是这些人现在都是在为三弟妹做事?”老大媳妇看向李婆子,难掩惊讶。
李婆子点头:“对,都是在为林灵做事,不过想来不多久我们也要招一些人,那就是为我做事了。”
老大媳妇一愣,看着李婆子,她能感觉出李婆子此刻心情十分好:“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灵是个乖觉的,把红辣子的生意全部交给了爹娘,我们家日后最挣钱的就是爹娘了。”李家二郎走近,对着李家大郎行了行礼:“大哥依旧是我们家的最会读书的,三房俨然在爹娘心中,在村里都不一样了,就只有我,家散了,生意毁了,一无是处。”
“二弟何必妄自菲薄,以前的事情总归是过去了。”李家大郎心下震动,暗道林灵竟然舍得将她挣钱的生意全部交给了爹娘,他看着李家二郎:“二弟可有想过,或许一切之中很多事情已经注定。”
“大哥什么意思?”
“你的杂货铺没了,但是爹娘开始有了生意,爹娘以前从未做过生意,你就没有考虑过日后帮爹娘料理红辣子生意?”李家大郎道。
李家二郎眸光微动,他看向李婆子,等着李婆子说话,可是李婆子此刻看上去欲言又止,他心下一沉。
“以前我们家都是爹娘做主,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家里能说得上话做得了主的人快要变了。”李家二郎道。
老大媳妇眸光闪了闪,看向李婆子,在对上李婆子视线的时候,低了低眸:“二弟妹被休,我又是个做错了事情的人,娘多看重三弟妹一些,也是应该。”
“大嫂这说的什么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就不信谁没有做过错事。”李家二郎说话,话语声不自觉的扩大。
李家大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媳妇,随即看向李婆子,见李婆子面上的笑容减了许多,他咳嗽了一声道:“行了,这些都是后话,我们也不能总在这儿站着。
娘子,你进屋休息,好好养胎,我帮娘做些事情。”
老大媳妇张口,还想要说什么,但见李家大郎已经提步离开,她心中不满,但是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觉得孩子最重要,别的暂时都不应该去管。
李婆子侧头看着李家二郎:“你大嫂都进房间了,你还不去做事?”
李家二郎看向李婆子,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做事。
李婆子伸出手,满意的看着李家大郎走到了她跟前:“也没有听说你要回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李家大郎挑眉,对上李婆子的视线,并不准备隐瞒:“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两件事情,一来呢,我是回来看看你们二老,毕竟我们也许就没见了。”
“嗯。”
“二来呢,我也是回来询问一下娘的意思。”
李婆子收敛了面上的情绪,看着李家大郎,感觉他这么说,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我在族学任教,教的都是族中的男子,且他们的年岁不等,然……娘也知道,我目前只有两个女儿,虽然我夫人总说她肚子里的是男孩,但是究竟是不是,也要生下来才知道。”
“你莫不是也学着你媳妇的心性,只喜欢男孩?”李婆子沉下了面色,直直的看着李家大郎,他要敢承认,她就敢打他!
李家大郎闻言一顿,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娘不清楚吗?对我来说有儿子自然是好,没有儿子,我也不强求,但是有一点,我好歹也是个秀才,我的女儿们总不能目不识丁吧?”
“你到底什么意思?”李婆子有些迷糊,不太能听懂李家大郎的话。
李家大郎看着李婆子,无形中严肃了神情:“我想要额外开办一个学班,专门教授女童读书识字。”
李婆子闻言,震惊不已,一瞬不瞬的看着李家大郎:“你……这……”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以前我并不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我自己也有女儿,待到女儿长大些,我空闲时忍不住会思考,女儿长大,我们便为她们挑选一门亲事,而女子过得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夫家。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对不对,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往后过日子如二弟妹一般,也不太想她们如她们的娘一般,三弟妹的活法倒是不错,但是也太辛苦且……行事也容易招嫉恨,但不管如何……学有一技,总能有多些选择。”李家大郎说完,发现没有听见李婆子的声音,看向她的时候,见她正望着他,满面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