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雪夜

陈牧绕着九狱转悠了半天，只有推开那扇高达十米的大铁门才能够进入。

这时，陈牧的耳边传来了李念念的声音。

“牧哥哥，你都睡了一下午了，怎么还不醒？”

陈牧睁眼，没有起身，而是揉了揉眼睛。

看不见，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看来只有在梦境里见到九狱时，才能够恢复视力……

陈牧没有过多纠结。

掀开被子，感觉又冷了几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陈牧问道。

“已经是夜里了，牧哥哥，你竟然睡了一下午。”

“张姨呢？”

“阿娘正在做饭，今天的雪可真大啊。”

说着，李念念看向了门外还在飞舞的鹅毛大雪。

陈牧重新将黑色缎带缠绕在自己的眼睛上。

“念念，小牧，快来吃饭了。”

“知道啦。”两人异口同声，而后又同时哈哈大笑。

餐桌上，三人拥挤地坐着，因为拥挤，让这小小的茅草屋里更加温暖。

张姨是一个勤劳的女人，从双手上的老茧就可以看出。

陈牧闻了闻菜香，听李念念说道:“阿娘，今天怎么这么多菜？还有鱼。”

张姨很开心地笑道:“李家的几个少爷回青阳郡看望老夫人，今天后厨买了很多菜，老程头偷偷让我带一些回来，给你们补补身子。’”

“程伯伯真是个好人。”陈牧说道。

“老程头说等小牧你的眼睛好了，他掌勺给你们做一桌菜。”

“嘻嘻，还是哥你的面子大……程伯伯好久没来给我做吃的了。”

陈牧笑道:“有我一口吃的，还能少的了你的？”

“也是，嘻嘻嘻。”

说完，三人都一同笑了起来。

……

风雪夜行，两道身影骑着黑色骏马出现在风雪里。

“少爷，这次回青阳郡准备待多久？”身后的小厮问道。

年轻公子穿着黑色绒袍，将自己裹得严实，丝毫不惧风雪。“听说表妹要回青阳郡，父亲让我提前回青阳郡准备，要看表妹在这儿待多久。怕是要无趣的一些日子了。”

小厮嘿嘿一笑，着实为自己公子考虑一般，说道:“少爷，是否要小的将紫柔姑娘请来青阳郡？”

一提紫柔，年轻公子的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一道曼妙诱人的身影，还有指尖温滑细腻的触感，不禁心神荡漾。

“啧，你小子，算了。我这个表妹可不喜欢见这些莺莺燕燕。”

李成弘喜欢这个小厮，正是因为这小厮会察言观色。

青阳郡的这些日子注定要无聊，要是能有些乐子却是不错。

而这些乐子不就得让这小厮去寻？

李成弘突然一脚踹向小厮，将其踹下马。

“哎呦，少爷……”小厮吃疼，委屈地惊呼一声。

“狗奴才，都怪你提到了紫柔，现在少爷浑身发热……”

小厮闻言，一脸贱笑，他早就习惯了李成弘的喜怒无常，可是再愤怒，他也得忍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成弘策马奔驰在青阳郡的大街上，马蹄声震响，风雪毫不留情地灌进衣领之中，冰凉的感觉才让火热的身体降温。

在大虞城里，李成弘的风流是出了名，他是各家小娘子的座上宾，因为大虞王的关系，更是张扬无比。

青阳郡虽小，但治安有序，平静安宁。从未有人敢在青阳郡的大街上纵马疾驰。

一时间，无数的骂声传来。

两侧的街景飞快地在李成弘眼中掠过……在大虞城，他不敢在街上疾驰，但这是在青阳郡，穷乡僻壤的地方。

……

张姨吃完饭，又要赶回李家忙活，因为李家几位少爷回来，这几天的活计比平时多了很多。

鹅毛大雪飘落，李念念撑着油纸伞，和张姨互相搀扶着，走在街上。

“念念，晚上回去，记得去给你牧哥哥加一床被子。今晚这雪比昨晚还要大。”张姨念叨着。

李念念点头应声说道:“知道了。阿娘，你晚上回来时要小心一点，雪天路滑。”

李念念顿了顿，又说道:“要不然我帮阿娘一起，做完工，我和阿娘一起回家。”

“阿娘的活，你做不来，晚上回去看着小牧，他一个人在家里不方便。”张姨千叮万嘱。

李念念想了想，应声道:“好。”

雪越下越大，大到足以遮掩眼前的视线，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远处高高悬挂的两盏红灯笼在茫茫大雪中，依旧是那么显眼。

李家的府邸就在那里。

张姨停下脚步，对李念念说道:“念念，你就送到这儿，回去吧。阿娘晚点自己会回来的，你和小牧乖乖待在家里。”

妇人拿起夹在手臂里的油纸伞，伸手接下几片鹅毛大的雪花。“这天气怕是今晚又有许多冻死的人家。”

可惜，妇人即使有慈悲的心肠，却也只能管住自家的两个小孩。

“你和小牧不要被冻着了。阿娘晚点回来，你就别来了。”妇人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

李念念也不嫌烦，说道:“阿娘，雪天路滑，你自己小心些。或者就在李家府里住一晚，明天我给牧哥哥做饭吃。”

“好，阿娘知道了。这是明天的饭钱，要是阿娘没回来，你和小牧就去买些喜欢吃的。别总吃面条。”

李念念接过几个铜板。妇人撑开油纸伞，朝着那两个大红灯笼的地方走去，鹅毛大雪遮挡了视线，但两盏大红灯笼依旧清晰可见。

妇人想着，新年快到了，这些天的工钱该给小牧和念念做身新衣裳了。

噔噔噔……

忽然，风雪中出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烈马从层层叠叠的大雪中冲出。

嘶

砰！

正当李念念转身之时，奔驰的烈马呼啸而过，搅乱了风雪，继而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一道身影在风雪中翻过了几圈，然后又沉闷地倒在地上。

“阿娘！”

李念念转身，脸色苍白，比天上的鹅毛大雪还要苍白。

倒地的身躯慢慢被大雪覆盖，紧接着积雪慢慢染成殷红，慢慢顺着无数的雪花蔓延到李念念的脚下。

“阿娘，阿娘呜呜呜”

这一刻，相比于李念念的哭声，天地的风雪却显得更加安静。

“阿娘，你别睡，我带你去医馆，你别睡呜呜”

少女跪在地上，扔掉了油纸扇，不顾地上的血水，想要抱起妇人。

她本是抱不动妇人的，毕竟她只有十六岁

但最后跌跌撞撞地尝试了几次之后，少女的身体里仿佛充满了力量，竟是抱着妇人在风雪中奔跑起来。

医馆，医馆李念念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仿佛医馆就在她的眼前。

少女眼中泛着泪花，无暇顾及街上那些目光，怀中的妇人咳嗽着不断从嘴里涌出鲜血，滴答滴答融化了雪花。

“念念念念，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牧。”

断断续续的声音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难以开口。

的确，妇人已经被死神掐住了喉咙。

“阿娘，你别话，我带你去医馆，白老大夫一定能救你，一定能救你，你不会有事的。”

温热的泪水混着雪花，落在妇人的脸颊上，滴答滴答

烈马停下了，继而被风雪遮住了身影。

“少爷，少爷，等等我。”小厮追上了李成弘。

李成弘刚刚安抚好受惊的烈马，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刚才好像撞到人。”

小厮忙道：“是什么人敢拦少爷的路，小的去替少爷出气。”

李成弘瞥了怒不可遏的小厮一眼，又是说道：“算了，被我这宝马撞了一下，那个贱民估计活不过今晚。少爷我绕过他了。”

“少爷宽宏大量，否则小的一定替少爷出气。”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开玩笑地说着这事。

李府门前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更有人认识李念念母女二人。

“当街策马撞死了人还这般猖狂，走，跟我去见郡守大人。”

“走，押着他们走。要是张大姐有事，绝饶不了他们！”

一时间，群情激愤。

这些人都是在李家做工的人，认识张姨，也认出了李念念。

李成弘皱皱眉，没有开口。

身旁的小厮开口道：“你们这群乡巴佬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明明是那个老太婆挡了少爷的路，饶她一命已经大发慈悲。难道你们也想死不成？”

什么叫狐假虎威，家有恶主，定有恶仆！

“我管你是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对！去见郡守大人！一命偿一命！”

小厮又开口道：“呸呸呸，我家少爷的命多金贵，就是你们这群人加起来都比不过！滚，不然让你们也尝尝马蹄的滋味。”

李成弘早就习以为常，手下的小厮个个都会些招式，对这些凡人毫不费力。

“滚，本少爷今天心情好，饶你们一命！”

说罢，一股无形的气势轰然在其周身爆发，周围一众人倒下一片。

在众人的目光中，李成弘下马，朝着李家府邸走去。

咚咚咚。

府门中，一老管家走出，先是吃惊，而后恭敬称呼道：“少爷，您回来了。”

这时，所有人脸色惨白，这才明白这少年为何如此嚣张！

策马撞人的是李家的少爷，大虞王的侄儿

青阳郡是大虞的青阳郡，郡守镇守，但私下的青阳郡就是李家的青阳郡。

李家府邸才是“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