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看着林昊画的速写,我有些晃神,心里的小人一直跳着说要不再拖一拖,反正你们协商都差不多了,多一个月也不算多,就当是这么多年难得的享受了,另一个小人则是一旁点赞,喊着好呀好呀,忘了那么多事儿的林昊看着那么可怜,多陪陪也没什么。
是吧,确实也没什么。
我一直承认,自己一直有侥幸心理。
我们相逢于微时,虽然不算一见钟情,到底志同道合,相互扶持至今,若不是结为夫妻,我们当是世间最好的朋友。
即便走到了离婚这一步,我还在期待过林昊有一些改变。
只要他愿意多给一点点时间给苏芮,愿意下班时候等一会一起走,愿意一起吃个饭,愿意聊聊天,一起去健身房,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我却也没有高兴,只觉得慌张。
这样的慌张感叫我难以入眠,如同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做一个双避选择。
和他继续下去?当下的林昊可能想起一切,想起他爱的不是苏芮,而我也要小心瞒着和梁五那段过去。
和他分开,就意味着那苏芮会失去很长很长的一段美好的回忆,从此在世上又是孤独一人。
孤独,确实太可怕了。
林昊第二天上午没来上班,会议是秦源那边开的,他开完早会就来找我,问林昊怎么了,电话也打不通。
“昨天喝高了,这会儿可能正在睡。”
“阿昊喝醉了,你让他一个人在家?”
“他是成年人。”我蹙眉。
“我看你俩都是做小学生的事儿,”秦源和林昊穿一条裤子长大,情同手足,本来对于我和林昊搞到一起就不是很赞同,此时对我难免有些责怪的意思,让小杨助理去看看怎么了。
20分钟之后小杨给了电话回来,说在去医院路上。
怎么了?
“不太清楚,到了医院再看看。”
秦源瞥了我一眼,声音冷漠,“你待会儿有什么事儿么?”
再有事儿现在也不能有了,更何况我还占了个家属的位置。
我和团队那边说了一下下午有事儿不过来,安排了一下工作和人员,然后拿上电脑去医院,直觉告诉我这次林昊住院不会太早出来,所以我给小楼那边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周末约好的活动要取消。
“需要我去帮忙么?”小楼问道。
“你好好工作,有空回家看看老陈,这家伙最近没人看着,估计生活又不规律。”
这里有医生,有护士,确实不需要太多人,甚至我自己都有些多余。
林昊进了抢救室,出来时候还在昏迷状态,徐医生面色并不好看,他说还好送来及时,要不然林昊可能就过去了。
“是毒发么?”
“大脑有淤血沉积,现在情况稳定了。”
这可能跟头部受到的重击有关,虽然林昊消案了,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查一下,谁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被打了吧。
等到林昊醒来,他也换了态度,警察叔叔再来问话想起来的事情也多了不少。
时间,地点,可能被袭击的原因,包括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基本都想了起来。
那双看向我的墨瞳深沉而又明亮,带这些许的疏离与警惕,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莫名的怜悯与眷恋。
我知道,他都想起来了。
哦,他还是想起来了。
而这里或许也不需要我。
小杨助理到了之后,我就拿上东西离开,出来看着那蓝天白云,忍不住有些自嘲,苏芮,你在期待什么?
我给韩一诺打了电话,告诉他现在林昊正常了,可以继续交涉离婚协议。
至于尚家的业务,股份之类的,都按照之前林昊那边提出的走,而我不在尚家再担任任何职务,从此全身退出尚家。
韩一诺不解,“之前不是说留一些职务?”
“我太累了。”
这个城市人来人往,容得下那么多虚情假意,面和心不和,却容不下一点期待。
“你处理吧,有事儿邮件联系,我想出去走走。”
“保重身体。”韩一诺总是有着优秀律师乐观的心态,“放心,等你回来,一切都会搞定。”
之前协议书的只差我签字,如果顺利,回来之后我是尚家的荣誉董事,股份也会折现,以后尚家经营与我不再相关。
而我和林昊,终于可以不再相见。
我也不用担心过去会被翻出,而叫自己夜不能眠,慌张度日。
自从再遇到梁五,我便常常梦到林昊知晓一切,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而我无法言语,只能被千夫所指。
错的不完全是我,然而承受结果的却是我自己。
中台那边的事情交出去,再和楚轩说了一下近期安排,合作商那边也慢慢交给了新的对接人,没那么多工作,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如果警察叔叔不来找我问话,日子可能会过得更轻松。
现在出去旅行,倒是有些畏罪潜逃的感觉。
我从秦源嘴里听说林昊可以出院了,言语间又责备我不曾去医院看过。
“我和林昊在离婚。”
“你们不是一直在闹么。”秦源不以为然,“苏苏,有些话不该我这个外人说,只是你俩这一年都在内耗,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不管谁做错了,你俩都得好好解决问题,以后在尚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直把问题横在那里,两人都不舒服。”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他不知道,我连尚家都会离开。
我还是被秦源架在了道德高地,不得不去看林昊。
看林昊的人挺多的,那个叫做圆圆的姑娘也在,说是来问问家居节活动那边的事情,我内心冷笑,并不答话。
林昊见是我,并没有什么高兴与不高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来了。”
林母在一旁照顾,见我来了很是欣慰,拉着到林昊身旁坐下,叫那女孩出去,“苏苏还没吃饭吧,我去买些东西。”
这下好了,剩下我和林昊,两人更是尴尬。
他先开了口,“最近还好么?”
“公司那边都挺好的,”我倒了杯热水,“就是警察叔叔知道我们要离婚,总以为我要谋杀亲夫。”
他正色看我,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是在怀疑我。
这话叫我心有郁气,“你知道了什么?我该知道什么?”
慢性毒素在家中并没有被发现过,林昊的用品也没有残留,至今不知道投毒渠道是什么,而上次被偷袭,目前有两个调查方向,一个是袭击曲洛,另一个才是袭击林昊,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跑去销案,现在只怕也都查了出来。
“销案?”林昊蹙眉。
这个混蛋玩意!搞什么鬼?
我只好找徐医生问怎么回事,徐医生自然也有些不太清楚,不过见林昊生龙活虎的模样,倒是觉得问题不大,还很欣慰地告诉我林昊现在头部淤血已经消失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情况,就是喝酒什么的还是要克制一下。
“他——这里,真的没问题了?”
“后面继续观察,”徐医生说的严谨,“不过心理医生还是要继续看的。”
“林昊后面自己过去就行了吧。”
“听你弟说你最近睡眠都不好,他还特意找我问了一些怎么有助睡眠的方法。”
难怪这两天小楼总是跑来忽悠我出去运动,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汤水,敢情都是他出的主意,倒是不知道这两人私下交集不少。
我自然是没病的,只要能出去走走,找到新的人生方向,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的,人只要活着,时间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过交接完工作后,我还是去见了一下黎医生。
苏芮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有病,却也很清楚这是自我欺骗。
她依然是那样的笑容,问我最近有没有开心一些。
“我看着很不开心么?”
“你总是应该更开心一些。”她关上门,邀请我坐下,那双眸子带着鼓励,而我也把和梁五那段过去说了一部分出来。
那个过程那么痛苦,我只说了一点点便突然颤抖起来,怎么都说不下去。
翻出的淤泥那么丑陋,苏芮没有勇气直接面对。
“不是你的错,亲爱的,”黎医生重复着这句话,“相信我,不是你的错。”
她那么坚定,叫我居然有些相信。
我在那个房间待到晚上才出来,海城的天空依然没有星星,一片黑暗。
离开海城的那天很平常,天气平常的热,买冰淇淋的人平常的多。
我发了离职申请,然后用一个小时在群里和合作商处都说了后续工作安排,这一切都那么平静,平静的好像一切都没什么。
只不过我确实是不开心的,所以进机场前买了一个冰淇淋,付钱时候却有人给我扫了码,侧脸,便是一张要昂头才能看清的脸,挂着叫人想撕碎的笑容。
正是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