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林昊,其实并不喜欢。
他在我眼里属于特会装x的类型,校服不好好穿,衣服上面的领子从来不扣,常常一脸目中无人的高冷中二青年模样,年纪轻轻就早恋,还搞出过争风吃醋处分的事儿。
要不是看他经常出现在光荣榜上,我都没啥好印象。
也正是有点印象,看到那个因为躲在雨水丧气的林昊时候,我还是小心地走过去,为他撑了伞。
他抬眼看我,一双墨瞳满是雾气,眼眶发红,可怜巴巴的如同被丢垃圾桶的小狗。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生命是如此脆弱。
鬼神差使的,我带了他回家。
那是他唯一一次好好听话,跟着我回家,乖乖地洗澡,换衣服,吃饭。
熬的粥是父亲最擅长的蔬菜粥,用的是父亲留下的那个砂锅。
那个时候父亲刚刚去世,母亲和老陈的父亲也早离婚,去了英国,我不愿意跟母亲走,留在陈家其实也尴尬,假期便在父亲留下的房子里待着。
其实这个房子很快也不再我的家了,因为父亲治病,叔叔卖掉了这套房子,新的房主将在两个月后搬过来,从此苏芮的过去都将不在。
我们都不是情绪很高状态,两人刚开始的话都是极少。
“你一个人住么?”
“我和爸爸一起住。”
“你爸爸呢?”
“他去世了。”
林昊喝了半口粥,垂着头道,“我爸爸也是,在我初中时候就走了。”
那还真是巧,我们喝完粥,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电影史周星驰的审死官,分明是喜剧,两人却都没什么笑意,看完电影后两人都没睡意,我便做了一套高考试卷,林昊则是帮忙批改。
他惊讶于我数学那么差完全不像是坐第一考场的人。
“所以我脑子不太好。”
林昊给了他到这个房子里的第一个的笑。
后面我们聊的话题还是挺多的,能聊学校里的人,怀念彼此都不在世上的父亲,那个瞬间两人似乎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不自觉地睡着,等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两人面对面,这才有些尴尬,问了彼此的名字,一起吃了饭,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苏城那么大,除了林昊回校演讲,从此没有再见过面。
我记下了这个人的学校,虽然不是非要过去,最后阴差阳错选择了n大。
一开始我并没有接触到林昊,不过学校处处有他的传言,一方面是他本身优秀,年纪轻轻就创业,另一方面则是曲洛有了些名气,两人郎才女貌,总是惹人注目。
他们的眼里都是彼此,郎情妾意,活成了爱情最好的模样。
我大二寒假时候才和林昊接触,他那个时候创业失败,失恋,遭受双重打击,放弃保研,临时决定出国,和我报了同一个雅思班。
处在低谷期的大男孩,整个人都有些惆怅,常常胡子拉碴,收拾自己都不太利索,整个冬日都是卡着一顶毛线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唯恐被人认出来。
然而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上前打招呼。
他满脸惊讶,并不排斥与我变得熟悉。
我依然看他不顺眼,只觉得发型有些犀利哥,便在圣诞节那天送大保健一套,总算把这家伙收拾出了人样。
林昊看着明亮的海城夜空,叹了口气,“为什么总是状态最差时候遇见你。”
“应了那句话,最难的时候总得有人拉你一把。”我把那块红玉送给他做护身,还把父亲最爱说的那句话送给他,“兄弟,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没什么比现在更差的了。”
我们很少聊彼此朋友和家庭,只是像极了兴趣相投的朋友,学习时候常常在一起,因为两人都喜欢竞技类运动,便也会一同。
林昊顺利拿到了offer,为了庆祝找我吃饭,点了一桌子菜。
“哟,有钱了?”我从来知道这个大男孩有多节省。
“我爷爷出来了。”他还是笑得很收敛,“之前被放在外面的一些资产收了回来,以后我们家就没债务了!”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对林昊而言最好的一个消息。
钱毕竟是王八蛋,可以左右一个人的快乐与不快乐。
那双墨瞳笑意到了眼底,叫我片刻晃神,那个时候我就在想。
神呐,请让他永远快乐吧。
我俩难得奢侈一把,打包了很多菜,晚上唱歌唱到很晚,然后回他的出租房里睡觉。
林昊之前为了小公司方便,租的是个公寓式单间,收拾得挺干净,还有一台电脑,两人在周末睡醒了便一起看电影,吃打包回来的饭。
这相处模式很像我和老陈,所以我开玩笑说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妹妹。
林昊则是弯眼,道苟富贵勿相忘。
那个房子还有两个月左右到期,林昊告诉我就不退了,正好暑假上课可以来住,他在纽约等我过去。
“理工科专业申德国那边更合适一些。”
“来吧,你来了我们就不是一个人了。”他的声音满是蛊惑,“苏芮,我真是太幸运了,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你这样的人,以后还会有很多朋友的。”
“你是不一样的。”他问我为什么年少时候敢捡他回家,也不怕是个坏人。
原来他一直记得当初那个人是我。
“因为我也淋过雨。”
林昊轻轻笑出声,问我现在梦想是什么。
“就好好活着吧。”
“我也是,”他说现在其实是做一个无情的反派,没心没肺,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可惜人都有天性,林昊本就是重视责任的人,有自己生存的原则和底线,即便变得冷酷而又追求利益,但也不会做突破底线的事情。
所以他活得总是不自在。
时至今日,我都还会同情林昊,他吃了太多的苦,以后有尚家这个重担,也不会轻松。
这么一想,我就这样离开了尚家,确实不负责任,不怪林昊会生气。
只是我没有想到,林昊会气到跑大理找我。
他总是有办法知道我在哪儿。
我的母亲曾说,男人很容易犯贱,所以相处时候,要进一步退两步,不能对他们太好。
那个时候我心里不服气,想着自己一定要全心全意对自己男人好,把所有真心都捧到他面前,如果他珍惜,我就一直给更多,如果他不在乎,我就打碎了那颗心,永不回头。
我自认为不论是喜欢林昊这件事儿,还是在婚姻之中都做到了极致。
只是离开这件事犹豫不决,才让两人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为此我是真的像他道歉,不应该趁着他记忆混乱时候就藏着私心,推迟了离婚的手续。
当然,现在手续都快走完,就差回去领个证,也没必要这么折腾。
“我不是为了这事儿来找你。”他明显不悦,“我来聊聊尚家在华南那边遇到的问题。”
“华南区现在是易正和大将负责,你可以直接找他们。”我打断,“现在我在休假,只聊私事,还有10分钟后要吃早饭,如果你实在想聊公事,也可以等回去再聊。”
“早餐有什么?”林昊转了话头。
“还没买。”
他笑笑,“那一起吧。”
“”
话这样说,他却是先进屋,放下了行李箱,然后才出来。
我眯了眯眼,等会儿在外面吃过,他自然还要回来拿行李箱。
真是个心机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