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决定去见母亲。
她听言很是高兴,仔细问了很多信息,比如来的时间,叮嘱了不少事情,还将继父那边孩子的联系方式给我。
其实我和继父的孩子们一直都有联系,只不过很不亲近罢了。
老陈见我整日在家呆着,唯恐出什么问题,便拎着去工作室打打下手。
他做园艺设计和婚礼布置,确实有不少杂活,很多工作单一而重复,很合适打发时间。
我闲暇时间就刷着尚家有关的信息,大概知道尚家如今的状态。
旁边走过的小姑娘以为我是看梁五,八卦着梁五有绯闻对象,说着还打开梁五的微博,放大了一张照片。
那照片不用放大也能看清楚,一男一女的背影,站在天蓝水蓝之间。
男的是梁五,女的——如果没错的话是我。
只是图有些p过了,腰着实是太细了些。
这些图,正是梁五在大理时候忽悠拍的照片,只是成片梁五从未发过我。
我不参与这些八卦,在小群里看着楚轩他们吐槽最近的业务和合作商。
楚轩已经准备要接手海外市场的活儿,特意来这边找我吃饭,一同过来的还有正好回来的易正。
“本来想叫秦源谢子安一起。”
只是这么一叫,林昊不来也说不过去。
他们都知道我和林昊如今关系,一顿饭也就避免提到林昊,除了聊聊过去,剩下的大都是关于尚家如今的情况。
自然薪资改革之后,尚家度过了危险期,吸收了不少新的血液,当下情况算是安全期。
而尚家也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扩张期,这种期间不论是对于管理者还是打工人而言,都是比较舒服的状态。
从楚轩与易正的模样也能感受一二。
“你看着好像还是很累。”易正总是心细一些。
“以前什么事都围绕着尚家转,真的离开了,一时间反而不太习惯。”
一个多月了,苏芮还没有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
“刚开始都会这样。”楚轩很是注重解决问题,“想想有什么事一直没做的。”
“我想当外交官来着。”
“你多大来着?30——哦,不对,29,应该还可以考一下试试。”
易正也是点头,不过他的核心思想是,当下没什么经济压力,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先去试试。
他说我活得总是顾虑太多,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段时间不算坏事。
朋友便是这点好,他很了解你,却一点不会想着改变你。
老陈深刻觉得我在内涵他,气鼓鼓地第二天自己开车就走了。
我哭笑不得,只好叫车过去要布置的会场,今天是一个森林风格的室外订婚宴,天不亮就得到那边布置差不多,9点撤场。
到的时候,就见老陈正在指挥着两个徒弟把花墙架起来,对于我完全不搭理。
“真生气了?”我戳了戳他胳膊,“给你带了早饭,要不要吃点?”
“这招没用啊。”他义正言辞,不过10分钟后还是问了早餐有什么,吃完后整个人脾气也下去了,开始指挥我过去帮忙。
恍惚间又想起当初我的婚礼现场布置,老陈的小公司还不大,很多地方还是朋友过来帮忙布置的,一群人忙前忙后,脸上挂着似乎永远不会消失的笑容。
最开心的就是老陈,他虽然不满意林昊,却为我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开心不已。
没人比他更懂,苏芮是多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他总是把最好的给我,我却总是有所保留。
我始终觉得,他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就跟所有朋友那种关系一样,渐行渐远。
“苏苏,如果你觉得人生就是一场孤独的旅途,任何人都是过客,那你最终只能是一个人。”老陈难得如此严肃,总是笑意的眸子看向我的眼睛,“妹妹,只有你在,我们家才是完整的。”
我为自己的偏执和狭小向他抱歉。
“你若心里过意不去,有空去看看爸爸吧,他答应过叔叔要照顾好你,现在你这样,他一直很愧疚。”
我一直觉得离婚,过得如何都是自己的事情,很少考虑身边人的感受,没有想到无形中会对身边人造成困扰。
陈叔叔很开心我的到来,带着和老朋友一起去钓鱼。
“你要是以后没什么事,可以来叔叔这帮帮忙。”
“我对物业管理的业务也不熟悉。”
“管理嘛,都差不多,你能把尚家做好,物业的活也差不多,都是处理人的事情。”
“要不把我哥忽悠回来?”我果断提议。
陈叔一乐,旁边的老友也笑出声,“就跟你说要多生两孩子,就你这双儿女,各有各的出息,我看哪个都不会回来。”
“年轻人各有各的事儿也好,老年人的事儿还是得我们这代解决。”
晚上一起吃饭,陈叔亲自下厨,我便打了下手。
一桌子菜很快出盘,色香味俱全,居然有些大厨的味道。
“你们俩都跑海城去,难得回来一趟,我这学了的菜都没什么做的机会。”
陈家的房子很大,很多时候只有陈叔,着实是孤单了一些。
“等从美国回来,我想搬回来住。”
陈叔意外,更多的是高兴,“后面准备在南城这边工作么?”
“投了南城这边几个院校的讲师,回来时候再看看。”
“也好,女孩子过得轻松一些。”
住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新换的床单被罩有淡淡的薰衣草味道。
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归属感。
不管苏芮变成什么样,经历了什么,这里都可以等我回来。
我飞美国,是从南城机场走的。
下午的飞机,下午到的纽约,到母亲那里时候,天色已晚。
她很是高兴,因为刚刚做完化疗,面色苍白,不能陪我好好吃饭,也不能陪我好好转转。
我们才一个来月不见,没想到她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生命本身就很脆弱。”
母亲的心态很好,带我参观画室。
继父一向很尊重也很支持母亲的工作,光是从这个如同花房一样的画室便可感觉到。
阳光如同金子一样流淌在这个房间,叫人生出原来画画是如此美好一件事的感觉。
我在她的画室里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画,正是在林昊那里看到的那副。
“原来是妈妈画的么?”
“是阿昊,”她眨着眼,“不过被我要了过来,那孩子还很不愿意呢。”
“那他怎么给你了呢?”
“我答应给他讲讲你的事,从出生开始的事情,讲了好多,妈妈当时都觉得一年的话都说完了。”
“是我去云南时候么?”
母亲点了点头,给出一个难以否定的结论,“阿昊那孩子,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从来都不知道林昊会有这么喜欢我,或者说,我不知道林昊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喜欢苏芮。
这种困惑没人给得出回答,除了林昊自己。
他在一周后来了美国,一方面是为了尚家在美国这边的业务和招聘宣讲,一方面则是为了来探望母亲,顺便看看我。
距离上次我们坦白一切,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有时候我都快觉得林昊会彻底从生活中退出,然而他偏偏又这样出现了。
一双墨瞳一下便是将我锁住,那样深情而又怜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依然有羞耻感,见面时候没怎么说话,甚至有些逃避。
母亲真是太自作主张,邀请林昊过来。
继父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对林昊很是热情,继父家的三个孩子都是好客之人,接待我们也是大方,还特意空了一间大卧室给我们。
如今和林昊躺在一张床上,是一件极其微妙的事情。
偏偏他一个转身,就将我抱了满怀。
“苏苏,最近有开心一点么?”他的声音很轻。
“还好。”
我们的呼吸声离得那么近,黑暗中似乎心脏都贴在一起。
可惜人心隔肚皮。
我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林昊,你——就一点不在乎么?”
他却将我抱得更紧,良久,才道,“苏苏,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