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饱

从溪源镇离开的时候，顾明东身上多了个蛇皮袋，手中还提了个瓶子，因为他没带能装粮食的袋子，装东西的容器还是老陆赠送的。

一只半大的獐子，只换了一斤浑浊的菜油，三十斤大米和一百斤红薯。

看着好大一袋，里头大半是粗粮，红薯根本不经吃。

老顾家统共六个人，顾明东这具身体常年营养不良，要是再继续饥一顿饱一顿会伤到底子，好不容易再活一回，他是绝对不肯再饿肚子。

另外家里三个大的都是正直发育期的少年，正是能吃的时候，吃不饱那些歪点子就掐不断。

这么点粮食估计撑不住多久。

顾明东扛着蛇皮袋往回走，一边走，脑袋里头在琢磨如何教孩子。

光命令打骂没用，得一手大棒子，一手胡萝卜，用钢棍也得把他们长歪的性子掰直了。

走到半路上，顾明东就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这身体太虚了，一顿肉压根撑不住他这么造，尤其是回程背着百来斤粮食，这会儿双眼冒金星。

坐在大石头上，顾明东擦了把汗，伸手贴在地面上。

心口的印记微微发热，难以言喻的力量，让顾明东迅速的感应到方圆一里地内。

他能力最为强盛的时候，曾经能感应到方圆十里的活物，比雷达红外线探照灯还好用，队友曾笑说这不是异能，这是上天看他太废材，给封了个山神。

只可惜丧尸不是活物，在感知中跟石头无异，这异能在末世毫无用处，只配当后勤。

如今穿越，异能跟了过来，却被削弱了许多。

顾明东却很满意，他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好好活着，在这个世界，异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甚至变得更强。

他很好奇，在末世中处处受制，无法提升的异能，最后能变成什么样。

半晌，他失望的抬起手，附近一里别说野兔了，连田鼠都没有，被饥荒的村人抓绝了。

大半夜他也没废力气到处逮肉吃，索性打开蛇皮袋，从里头掏出一个红薯，往身上擦了擦就咔嚓一口。

红薯是去年的，皮有些干瘪，但一口下去露出白嫩的肉，清甜的味道席卷口腔。

顾明东就坐在大石头上，咔嚓咔嚓几口解决了一个大红薯，咕咕打鼓的肚子才消停了。

歇了一会儿，顾明东觉得好多了，站起身继续往回走。

他十分谨慎，隔一段便要蹲下来感应一下，免得撞上神出鬼没的拦路虎。

他可不想因为背上那点粮食被抓住把柄。

幸好一路顺利，一直到回到大河村，顾明东都好运气的没遇上拦路检查的红袖套。

谁知刚踏进村子，顾明东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闪身躲在树后阴影中，朝前看去。

只见白天刚撒落种子的农田里，一个黑影正弯着腰，悄无声息的在地上摸索。

黑漆漆的夜色中，两个夜行者狭路相逢，一个背着蛇皮袋站在田埂上，一个弯着腰蹲在农田里，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顾明东没发出声音，他知道这个位置，对方肯定看不清自己的脸。

农田里的人却没那么镇定，听见动静他转身就跑，扑通一声还摔了个狗吃屎，闷哼一声却不敢叫，连爬带滚的消失了，显然吓得不轻。

顾明东也松了口气，猜测那人趁夜在偷粮种吃，他们一个偷窃，一个私下买卖，拉出去都得挨批、斗。

他也不敢多停留，确定那人跑远了，周围再没有其他人之后，顾明东迅速的回到老顾家。

没惊动屋里人，顾明东直接将东西从矮泥巴墙扔进去，一个跳跃，翻身入墙。

跳下来的时候，顾明东一个踉跄，脑子很灵活，奈何身体反应跟不上。

幸亏他反应快伸手撑了一下，才没让自己摔着。

但那点小动静还是惊醒了顾明南，顾二弟惦记着大哥临走前的话，大半夜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担心傻大哥铤而走险，一会儿又害怕自己输。

这会儿听见动静，顾二弟连衣服都没穿，急匆匆的打开门跑出来。

“哥？”

瞧见紧闭的院门，正蹲在院墙边甩着手腕的大哥，顾二弟瞪大了眼睛。

顾明东活动了一下手腕，确定没伤着，才道：“你来的正好，先把东西搬进去。”

顾二弟这才看见他身边那个大袋子，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你你你真的弄到粮食了？”

顾明东瞥了他一眼，提醒道：“赶紧的，别让人听见动静。”

顾二弟连忙哦了一声，跑过去扛蛇皮袋，一动手才发现粮食居然还不少，满满一大袋子，不管里头是什么都够他们吃一段时间了。

进了门，顾二弟憋不住的打开口袋，乍一看满眼的大米，差点没惊叫出声。

“哥，这么多大米你哪儿弄来的？”顾二弟追着问。

粮食要是那么好弄，村里人也不会都在挨饿，更别提他们家没钱没权没势，连个家境好点的亲戚都没有。

再说了这可是大米，他们村这么多人家，如今家里头能有白米的绝对不超过五户，有的哪家不藏着掖着，怎么可能借给别人。

“咱家早就没钱了，而且现在有钱也买不到，没粮票也不能买，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难道他看错了人，大哥不是兔子胆儿，真的去偷粮食了？

顾二弟又是着急，又是担心，追着顾明东问，连粮食都不管了。

顾明东能猜到他想什么，却不解释，只说：“把东西放好，我先睡会儿。”

他又累又困，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哥——”

“有什么话等我睡醒了再说。”顾明东是真累了，也是故意晾着他，想磨磨这驴脾气。

顾二弟还想再问，却见大哥已经回房躺下，完全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他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却愣是不敢把人叫起来。

不知不觉中，大哥在他的心底，已经有些大家长的威信。

黑夜中，顾二弟把头探进蛇皮袋，贪婪的吸了一口粮食的香味，又捏着一颗米粒嚼了嚼，确定这一切不是自己在做梦。

一颗米粒下肚，顾二弟咽了口水，只觉得肚子更饿了，却又更加愁眉苦脸。

顾明东却一头栽倒就睡，身体的疲惫让他睡得死沉死沉。

一夜无梦，被阳光唤醒的时候，顾明东还有些失神，双目无神的看着屋顶。

“大哥，你醒了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外头问，是顾四妹。

“醒了。”

这里不是末世，没有病毒，也没有丧尸，更没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虽然贫穷，但空气是清新的，世界是和平的，一切都是活着的希望和生机。

顾明东勾了勾嘴角，想起自己背回家的粮食，心情大好的翻身起床。

等他穿戴整齐走出房间，却见三大两下齐刷刷的蹲在屋里头，正围着他昨晚背回家的那些粮食看，那边的锅子正散发着热气，闻着就知道熬了一锅野菜。

顾明东一出来，五双眼睛齐刷刷的抬起。

一瞬间，顾明东有一种自家养了五只不同种类的小动物，嗷嗷待哺，正等待他这个主人投食的错觉。

顾明东挑眉：“盯着我做什么？”

走过去掀开锅子一看，全是绿油油的，显然没放一颗大米：“怎么没放大米？”

顾二弟和顾三妹同时推了一把顾四妹，顾四妹鼓起勇气，怯怯问道：“大，大哥，你从哪儿弄来的粮食？”

话没说完，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都怪我们没用，大哥才会为了养活我们去干这事儿，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要是被发现了，大哥就说是我撑不住饿去偷的，反正我年纪小，他们最多打我一顿。”

不等顾明东回答，顾二弟便忍不住问：“哥，你不会为了打赌的事儿去偷粮食吧？”

在顾明东睡着的那会儿，顾二弟没忍住，将两个妹妹叫醒了。

兄妹三个就商量过，都觉得他们大哥没本事弄来粮食，除了偷还能有什么办法，可偷粮食是要批、斗的，弄不好还得枪毙。

这可是他们亲大哥，三人一琢磨，到底没敢动这些粮食。

等双胞胎醒来，看见红薯想要吃，也被顾二弟竖着眉毛拒绝了，只给了他们一人一碗野菜水填肚子，几个人不敢吵醒了顾明东，一起忍着口水等到现在。

顾三妹咽着口水，也道：“大哥，偷粮食可是重罪，要挨枪子儿的，要不还是趁着没被人发现，咱把粮食还回去吧。”

说完似乎有些舍不得，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又忍住了。

顾二弟别扭的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说：“你还让我别偷别抢，结果自己去干这事儿，行了行了，老子以后都听你的行了吧，快还回去吧。”

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双胞胎，也咬着手指，歪着头看着，口中喊着：“不吃了不吃了。”

听见这番话，顾明东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还以为这三个便宜弟妹看见粮食只会高兴，等不及的敞开肚子吃。

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吃，还主动提出还回去，看来他原先对这三的评价也有失偏颇。

顾明东挑了挑眉，眼神却缓和了许多，淡淡开口打断他们的话：“谁说粮食是偷来的？”

“以为我是你吗？”顾明东瞪了眼老二，打开米袋子，干脆利落的挖了两碗直接倒进野菜锅里一起熬着。

“大哥！”顾四妹想阻止都来不及，急得眼圈都红了，生怕下一刻就有人闯进来，把他们大哥直接给拷住带走。

顾明东瞥了他们一眼：“放心，粮食来路正当，不会有人找上门的。”

顾二弟眼神闪烁，显然不太信这话。

顾明东伸手给了他一个板栗：“怎么，输了想不认账？”

顾二弟捂着额头，暗道大哥的手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口中别扭的问：“那是从哪儿来的？”

“你别管，反正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你们尽管放宽心。”顾明东指了指地上的粮食，“老二，这些都算粮食吧？”

顾二弟看了看打开的蛇皮袋，早晨他就发现这一大袋子，并不是他以为那样都是大米，下面全是红薯，但就算是红薯，如今也是难得的口粮了。

他咬牙道：“算。”

顾明东便看着他问：“那你自己答应的话还记得吗？”

顾二弟涨红了脸：“记得……从今天开始，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顾明东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说：“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远离王麻子。”

顾二弟心底还惦记着王麻子的好办法，有些不乐意。

顾明东问他：“还是说你想当小狗？”

顾二弟多要面子的人，自然是不想当小狗的，立刻道：“我才不是小狗，不跟他玩就不跟他玩，我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顾明东露出一丝笑意：“好，我会看着。”

锅里头加了两大碗米，很快就弥漫出谷物的香气，连带着吃到反酸的野菜都变得美味起来，还没熟，几个人都接连咽口水。

很快，米变成了粥，一大锅野菜粥。

顾明东打开锅子，不偏不倚每个人分了一大碗，水少粥多，稠的像饭，一口下去肠胃都熨烫起来，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起来。

食物的味道抚慰了几个孩子忐忑不安的心，这会儿也不去想粮食到底怎么来了，唏哩呼噜，都在比谁吃得快。

双胞胎小子都吃的抬不起头，也不用顾四妹照顾，自己捧着碗喝得飞快，口中喊着好吃。

等吃完了，顾四妹还往锅里头加了水，刷锅之后直接喝得干干净净，一点没浪费。

顾二弟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大米就是好吃。”

俩双胞胎有样学样，都坐在那边拍肚子：“大米真好吃。”

这场面，看得顾明东都有些心酸。

顾三妹已经将剩下的粮食收起来，锁在出柜里，乐滋滋的说：“有了这么多粮食，咱家熬一熬，肯定能熬到秋收。”

顾四妹在收拾碗筷，土灶火没灭，她往锅里头倒了水，这样余热能烧水，也不浪费柴火。

口中可惜道：“其实刚才不用放这么多米，放一碗就够了，剩下的还能再吃一顿。”

说着已经精打细算起来，大米放起来熬粥给双胞胎吃，他们年纪小，吃大米粥养身体。

他们就吃红薯，红薯也好吃，填肚子，偶尔加点野菜一起熬粥，更香。

还有那一瓶油，看着能有一斤，只是家里头也没锅炒菜，不然随便炒什么都香。

顾四妹还提议道：“大哥，咱家也不用炒菜，不如拿菜油去换粮食吧，能换好多呢。”

顾明东大老远的带一瓶菜油回来，自然不是为了换粮食，看着面黄肌瘦的一家人，他就觉得现在最缺的就是油水。

“不换，等我想办法弄一个铁锅回来炒菜吃，粮食也别算的太细，尽管敞开肚子吃，以后咱家不会再缺粮食了。”

几个孩子听着这话，都露出恍恍惚惚的神色。

只有顾明东已经开始认真思考，用什么办法才能弄到一口大铁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