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月只恍惚了一瞬,旋即睁开眼,冷静地,一点点掰开张渠明握着自己的手。
她偏过头,微笑注视着他:“怎么,掌门师兄是想替二师兄试探我的心意吗?”
平静的问话,此情此景,不啻于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张渠明心底,将他刺得鲜血直流!
张渠明脸色煞白,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牖,散落屋内,侥幸几丝落入她水波潋滟的眸底,一时间,她眼睛明亮得让他不敢直视。
“如果是,那么,请二师兄放心。虽然二师兄总是不回应我的期许,让我内心颇为受伤,但我这个人向来死心眼,但凡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变。”
渠月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柔软,却有异样决绝,“比起自己的生死,我果然还是喜欢二师兄。”
“即使被这样对待,我也只希望二师兄能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是真的喜欢他,更是真的愿意为了他不顾一切。”
“哪怕我死了,也希望他能永远记住,我是为他而死的……”
“不要说了!”
张渠明猛地打断她的话,痛苦地捂着脸,跪在她榻前,羞愧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不要再说了……够了,阿月,不要再说了……”
渠月没有继续逼他,转而闭上眼,重新恢复入睡的姿势。
“既然不是,那么,就请掌门师兄都忘了吧。”
“虽然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但我希望,你能把那些东西都忘了。”
“不要做多余的事。”
曾经,她会祈求有人能站在自己身边,但现在,她已经长大了。
而大人,是不会祈求得到可笑爱怜的。
身为大人,她只想……
“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扶苏捧着茶盏的手一哆嗦,热水差点翻滚下来。
渠月冲自个儿手上的白瓷瓶呶呶嘴。
白扶苏搁下茶盏,摸摸脸,惊疑不定:“我脸上没有写着‘大傻子’三个字吧?”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三天两头来问我这种傻乎乎的问题?”
白扶苏突然就有些搞不懂她的脑回路,右手捏着她下巴,净水眸子上下打量她一番,“难道是想装傻,好叫我嫌弃你吗?”
渠月眼前一亮:“你会吗?”
白扶苏叹了口气,怜悯地回视她,倾身凑近,左手搭在她颈后,放置她抽身离开,右手拇指该捏为抚,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白皙的脸部肌肤:“我虽不及你忠贞不二,但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别说你只是傻了,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将你葬在身边……”
“多陪葬点金子,我喜欢。”
渠月不仅不失望,还愉快提出要求,“你这么位高权重,这点小要求肯定能满足吧?”
这次,终于轮到白扶苏沉默了。
之后,他们二人就死后入葬一事,愉快达成协议。
渠月对他大方的手笔表示很欣赏,于是,也不再时不时惊吓他,而是老实说出自己的意思:“这东西,吃不吃,是你自己的事。而每日一问,则是我的态度。我既然选择了二师兄,就是要陪他一条路走到黑。”
“说不定,哪天你脑子发昏,就愿意吃了呢?”
白扶苏满头黑线:“不会有那么一天。”
白贞不喜欢渠月。
原本,她只是觉得渠月毫无礼数、粗鲁野蛮、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地厚、凭借一张还算可以的脸,就妄图觊觎她的扶苏哥哥,活该被教训。
而如今,自从经历了后山一事后,白贞意外得知渠月竟然还敢跟赵氏余孽勾勾搭搭后,对她更是说不出来的反感。
即使张掌门向她保证过,渠月绝对不是赵氏孽党;即使扶苏哥哥面对她的询问,也只说渠月是无辜被牵连,但白贞就是无法放下对她的戒心。
只是,出于对张掌门和扶苏哥哥的信任,白贞不介意再给渠月一个机会。
“你敢发誓,对我们毫无恶意吗?”
面对她的质问,渠月非但毫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跟她的扶苏哥哥调笑:“大概是被我二师兄的狗吓到了,就一惊一乍起来。不过,善士放心,即使她冒犯到我,我也不会跟她计较。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
毕竟,他们之间,可是有着牢不可破的金钱关系。
白扶苏一脸羞愧,拱手行礼:“真是辛苦你了。”
“好说好说。”
一时间,二人言笑晏晏,气氛好不融洽。
只有白贞,被排斥在外,好似一个局外人。
白贞气到飙泪。
只是,不知道是更气轻浮下作的渠月多一点,还是更气被美色迷昏头的白扶苏更多一点。
白贞正愁得头秃,幸好,她嫂嫂派来的人终于到了。
“噫,怎么是你?”
白贞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忙道,“我只是想调、教一个粗野的道姑罢了,随便安排个教司坊的小管事来不就好了吗?嫂嫂怎么会让你来啊?”
刘辖司先是恭敬地向其屈膝行礼,之后,才恭顺回答道:“那位道长,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让教司坊接手,恐有不妥。白夫人思量再三,还是选择让奴婢前来。”
白贞不高兴噘嘴,但没有再说什么质疑的话。
她嫂嫂做什么都是对的。
只是,白贞觉得刘辖司作用不大。
当然,不是说刘辖司不好的意思。而是指,她是个体面人,可渠月却是个轻浮狡猾的女子。
还没有学上两天规矩,渠月就自称扭到脚,躺在长椅上装大爷,偶尔,跟白扶苏搭搭话;好奇了,就跟刘辖司问问京中的人事;兴致来了,就使唤厨子点菜。
伤好没好不知道,反正她气色更好了。
鸦羽乌黑乌墨,秀腮不染而红,眉目婉约如画,肌肤也是莹润的玉质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整个人就像是从美人图中走出来的神仙妃子,看得晃人心神。
“有病你就看啊。”
白贞看不过去,挡在她跟白扶苏之间,阴阳怪气,“反正唐大夫就在观里,有他妙手回春,我保证你立刻药到病除。”
“唐大夫正忙着替附近的穷苦百姓免费诊治,我只是小毛病,哪里值得劳烦他?再说了,就算我有天大的事,与众多百姓相比,也不值一提。要是真按你说得,那才是罪过了呢。”渠月掩面轻笑,睇向她的眼神,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白贞气不过,瞪圆了眼睛,很凶很凶地怒视于她。
渠月笑吟吟瞄了她一眼,瞅着白贞因为愤怒而染上薄红的脸颊,眼珠间或一轮:“啊……想糖霜杏梅。”
奇思妙想,瞬间涌上心头。
白贞尖叫:“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吃糖霜杏梅的意思。”渠月莞尔轻笑。
白贞:“……!”
白扶苏看着自家妹子又吃了一闷亏,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