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时,渠月没有跟任何人道别,搭住白扶苏的手,同他上了一辆马车,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白贞看不上她小人得志的模样,却因为张渠明就站在身边,才没有把心里的不忿说出来,再次奉上谢礼,感激他这些天的款待和当日救命之恩。
张渠明没有接受,迟疑片刻,对着她深深行了大礼:“当日之事,乃是举手之劳,善士不必介怀。只是……倘若有朝一日,阿月无状被厌弃,还请善士看在往日的份上,留她一条活路。”
白贞瞪大眼睛,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管她?!刚刚,你是没看见吗?她连跟你道别都不愿意!嘴上说着自己忠贞不二,私底下却急不可耐爬上了我扶苏哥哥的车,恨不得立刻飞上枝头变凤凰!甚至,她根本不愿意再跟你有丝毫牵扯,这种无情无义的薄凉女子……”
养她,还不如养条狗!
“都是贫道的错!”
张渠明打断她的话,却以更加谦卑的姿态,深深低下头,“身为师兄,却无法给予她更好的生活,甚至,一直一厢情愿将她困在谷里。她不愿意再认我这个师兄,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无论如何,她都是我唯一的小师妹,恳请善士慈悲,莫要跟她计较。”
白贞难以置信。
自己为他抱打不平,反被他凶。
感情被渠月灌了迷魂汤的,除了自家扶苏哥哥,还有眼前这个沉肃稳重的张渠明!
白贞就很生气。
此时,张守心也擦着泪,小心翼翼上前一步:“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应该跟善士顶嘴,还望善士宽宏大量,不要记恨我小师叔……呜呜……”
说道最后,他哭得泣不成声。
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他了呢。
白贞:“!!”
愤然谢礼塞到张渠明手里,气鼓鼓跑掉。
再也不想理他们了!
同时,内心也更加坚定,渠月就是个祸家狐狸精的事实。
渠月自诩见多识广,但直到在白扶苏的带领下,才真正见到何为天潢贵胄。
看着那些恭敬匍匐在他脚下的地方官员,她也稍稍明白了些,为何那么多人甘愿为了一个位子舍生忘死,前赴后继。
“挺没意思的。”
几次后,渠月就厌倦了。
她拒绝跟白扶苏一起赴宴,哪怕白扶苏并没有亏待她,甚至还会主动向别人介绍她的身份——未来定安王妃,给足她面子,满足她虚荣心,可厌倦了就是厌倦了。
“今日,要给我们接风洗尘的,是富甲一方的新晋皇商王家。”
白扶苏被拂了意也不恼,耐性劝,“与前几次你见过的知府巡按,可是完全不同的哦。”
然而,渠月已经打定主意,说不去就不去。
白扶苏叹了口气,刚准备说自己也不去了,就被白贞着急忙慌推出去:“扶苏哥哥,你就安心去吧,这里我熟得很,保证带她玩得开心,连根头发丝不让她掉一根!”
说罢,也不等他拒绝,拉上渠月就跑。
白扶苏阻拦不得,只好让赵白他们跟上去,自己则带着章屠去赴宴。
出于显摆的心理,白贞领着渠月先去了珠钗水粉铺子,带着她这个土鳖见识一番有钱人家所用的东西,每每还要半是鄙夷,半是嘲讽地补充一句“虽然跟嫂嫂送我的那些比起来,这些庸俗得入不得眼,不过,这种东西嘛,跟你倒是挺配的”。
渠月听了也不恼,而是笑纳了她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便让赵白将白贞挑出来的东西都包下。
白贞吃了闷亏,刚想要爆发,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呼唤:“白……白姑娘?”
白贞扭头望去;“咦,是你?”
有点眼熟,见过,但一时间叫不出名字。
“您真是好记性。”
来人很是年轻,肤白貌美,姣好的脸上生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盈盈秋波聚,仿佛会说话,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她仿佛看不出白贞窘态,款款行了礼后,才体贴周到再次介绍自己,“我是王家若薇,去年冬天,曾随着兄长一起进京,在您的及笄礼上,见过一次。没想到,如今这么有缘,竟然在这里,跟您再次相见了。”
“哦,我想起来了。”
白贞也恍然大悟,“你们海陵王家送了我十二对象牙描金折扇,上面绘着四时之景,摆在多宝格上特别好看,我很喜欢。”
王若薇赧然抿唇:“您喜欢就好。我那兄长,是个蠢笨的,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往日送我生辰礼物,就喜欢用一根光秃秃的玉簪打发我。就连我及笄也不例外。”
说着,她微微屈膝,让白贞可以清楚看见自己发上带着玉簪,“初听兄长将代王家,为您送上及笄礼,我还担心了好久,生怕他失礼,惹您不悦。所幸,兄长那糟糕的审美,破天荒灵光一次!”
白贞瞅着她头上那根毫无缀饰的玉簪,不得不赞同的点头。
虽然玉簪用料不错,但对于出生富贵乡的她来说,这种毫无特色的礼物,未免太过敷衍,甚至,还不如手雕一根木簪来得珍贵有趣。
虽然被人用心相待很好,但白贞并不是不知礼数之人,她清了清嗓子,道:“虽然只是一根玉簪,但用料上乘,性润质纯,尤其,上面雕着的梅花栩栩如生,望之不俗。足见令兄用心。”
“确实不俗。”
王若薇摸着头上的玉簪,长吁短叹,“只可惜,这种雕着花的玉簪,我家里都已经堆了满满一盒子……”
二人四目相对,扑哧笑出声。
王若薇性子开朗,说话风趣,又加之她们年纪相仿,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仇怨,白贞很快便同她说道一起。
正当白贞应了王若薇邀请,准备去她王家商铺看看海外的新鲜东西时,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你也要去吗?”
白贞瞅着一旁的渠月,明明她被自己晾在一旁,却没有半分失魂落魄的表情,反而专注地挑拣着盒子里的珍珠,没有分给她半分目光。
白贞就很气。
感觉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似乎都比不过她眼前几颗破珍珠。
于是,瞧着她愈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不去。”
白贞才不会像白扶苏一样,被拒绝了,也笑脸相迎,当即冷下脸,不痛快地哼了声,挽住王若薇的手臂,扭头就走。
“这位是……”
“别管她!”
白贞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是个死皮赖脸黏着我扶苏哥哥,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轻浮女子!哼,以后,准没她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