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空行直到回了自己的安仁阁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毕竟帮人养松鼠这种事和自己的一贯做法实在太不相符,更何况还是个不相关的人?
不会是和那个小丫头待久了,自己的智力也跟着降低了吧!这想法一出,把沈空行吓了一跳,摇了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好好待着,别乱动。”沈空行把小松鼠轻轻放到了圆桌上,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这松鼠跟听懂了话似的,真的就乖乖伏在桌上。沈空行从小自己处理伤口处理到大,这点事儿倒真难不住他,三下两下就把松鼠的伤口做了清理,又在后腿上固定了夹板包扎了起来。
可能是包扎好了,这松鼠没有刚才那么哆哆嗦嗦的了,还往沈空行的袖口蹭了蹭。沈空行拿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未央的未,雨雪的雪,诶,算了。来吧,把你放到院子里去。”说着,把松鼠托起来,放到了院前的草地上。
拿出那只青云簪看了看,和田青玉,啧,也换不了多少钱,怪不得随手就扔给自己了。沈空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随手在书案上拿了个锦盒收了起来。
莫西凉回来这一路都冷着个脸,未雪也冷着,摆臭脸自己还是很擅长的。如果真的是自己错了,那认错也无妨,但这次的事儿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柳铭和马道倒也不急着劝,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气撑不过两天。未雪这丫头忘性大,稍微哄哄马上就好。师父对小师妹一年里严格不了几回,大部分时候还是宠得不行。
到了茂矣山下,莫西凉瞥了未雪一眼:“你可知错?”
未雪冷脸看着马道给自己使眼色,因为太使劲五官都扭到一块儿去了。若不是现在自己正生着气,非得笑出声儿来不可。未雪握了握拳,沉声道:“我没错。”
“好,看来你还挺气,那你就去后山静坐消消火儿吧!”莫西凉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我允许,任何人不得去后山看她,若要我发现一次,那便多延一日。”
待莫西凉走远,马道叹了口气:“你认个错就这么难吗?”
“我得有错才能认啊,没错我认个屁。”
“你今天差点让人家杨径一断子绝孙。”马道忍着笑,“不过你可以啊,扔的够准的。”
“啧,怎么?你也想感受一下?”
“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好感受。”马道连忙摆着手跑了。
未雪看着欲言又止的柳铭,微微叹气:“大师兄也觉得我有错?”
柳铭愣了愣答道:“这试会也没规定就是要用剑术才可以,既然都是想赢,方式不同而已,没什么对错,况且杨径一轻视你在先,他自己松了警惕,你只不过抓住了他给你的机会罢了。”
未雪挑了挑眉:“大师兄既然觉得我没错,刚才怎么好像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
“我……”柳铭看向小师妹,顿了片刻,随即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
“力气……大?”
“平日见你并不怎么习练,试会上我以为你就算把剑扔出去也没什么伤害呢。剑被扔出去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得是使了很大的力气吧,才能有那么快的速度。”柳铭语调说得平缓,还带着半开玩笑的意思。
未雪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马上转过头哈哈笑了两声:“我当时真的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了,平日里别看我不怎么习练,但是力气可大了呢!”
“力气大……是好事儿。”柳铭笑着摸了摸小师妹的头,“去后山就别再胡闹了,等过两日师父消了气,你自然就能出来了。”
“好,那到时候我出来,师兄记得给我准备好吃的!我要吃桂花酥!还有,牛乳糕!”
“没问题。”
未雪望着大师兄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转身去了后山。
亥时,静思居前。
一位青年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站起身走到了院前的柳树下面。夜晚的微风拂过,青年耳边的碎发也跟着动了动,发髻盘得精神利落,用一根木簪牢牢固定,后颈没有头发的遮盖,可以看到右耳后有一块儿青色的胎记,一身黛蓝的劲装包裹着有些消瘦的身形。
青年随手折了一根柳条,手腕轻轻一抖,柳条在手里倏的变直。抬手起式,动作干净到位,柳条随着手腕的转动,一挑一扫,有如剑锋。
月光如水,蝉鸣起伏,林叶沙沙作响,随着青年剑式的变换,柳条每一动仿佛都带着风,回腕收手,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清平七式。
青年轻轻喘了口气,刚想要把柳条随手扔掉,只听见身后竹林的声响忽然变大,疾风把劲装的下摆吹的微微卷起,青年侧首挑了挑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柳条再次被展开,转身抬手,抽掉了两片直直飞来的竹叶,还未来得及回手,又是三片竹叶直刺胸前,青年一个后翻躲了过去,待起身一瞅,三片竹叶已经牢牢钉在了方才身后柳树粗大的树干上。
“下手真狠啊!”青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话音未落,眼前密密麻麻的竹叶镖倏然而至,没时间犹豫了,柳条在青年的手里快速地甩动起来,废了不小的力气,打落了最后一片刺向眉心的竹叶镖。
糟了!青年心下一惊。果不其然,最后一片竹叶被自己扫下去的瞬间,一把剑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看着月光下泛着红光的剑锋,未雪轻轻咽了一下口水,拿手指在剑上点了点:“师父,你这偷袭怎么还越来越花里胡哨的了。”
“你甭管什么形式,被逮住了就说明你还不过关。”莫西凉冷哼一声,把烽云收了回去。
未雪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把柳条一扔:“你这师父怎么这样啊!有几个锻炼徒弟是奔着拿命去的!我刚才要是反应稍微慢点,那竹叶镖就把我脑袋戳个洞了!”
莫西凉把烽云放在桌上,自己倒了杯茶,淡淡地开口:“刚才要是放到现实里,你早就被抹了脖子,躺一滩血里了好吗,还有嘴跟我这儿废话。”
“那咱也得公平点儿啊!你拿着烽云,我拿一柳条,你说合适吗?”未雪直接把莫西凉刚倒好的那杯茶咕咚咕咚喝了。
“嘿!你没手是不是,不会自己倒啊!”
“我刚才躲那竹叶镖累个半死,喝你口茶还不行啊!”未雪喝完茶拿手在嘴上胡乱抹了抹。
莫西凉皱了皱眉:“你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儿,你这穿的又是什么呀?”
“啧,要不是你非得让装,我才不乐意穿那些花花绿绿的呢!”未雪站起来,抬了抬手,“这男人的衣服穿着比女人的要舒服得多,怎么活动都不别扭。”
“今天……试会。”莫西凉叹了口气。
“得得得,打住打住,我的错还不行吗。”
“你的错?”莫西凉看了未雪一眼,“那你倒是说说错在哪儿。”
“来,让我想想。”未雪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转着茶杯,“肯定不是因为我耍的花招。要不是你平常阴招一套一套的,今天你那大义凛然的演技我差点就信了。”
莫西凉点了点头:“确实不是因为耍花招这事儿。”
未雪把茶杯一放:“你训我无非就是因为我在外人面前没装好,所以,应该是我今天扔的那一下做错了吧。没装好,不太像一个狗屁都不会的废物。”
“今天怎么自己认得这么清楚?”莫西凉喝了口茶。
“这个……”未雪放低了些声音,“我感觉大师兄有点儿看出来了。”
莫西凉挑眉看向未雪,摇头叹了口气:“柳铭,他毕竟不像马道,想要一直瞒着他本来就困难,看出来便看出来吧,他不会乱说。”
“噢。”未雪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高兴了?”莫西凉给未雪续了茶水。
“也没有吧,从小到大都习惯了。”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想要和你师兄他们一起练剑,我没让,你那个哭。”
未雪笑了笑:“能不哭吗,他们都能练,就我不能练,后来你带着我在后山单独练剑,还不让我说出去,在外面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学,我但凡出去得瑟一下,被你发现了,就一顿罚。”
“小时候你根本就听不进去,天天问我为什么要装什么都不会的样子,现在倒是不问了。”莫西凉微微叹了口气。
“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好奇。”未雪一仰头把茶水喝了,“正常人谁愿意每天装一个废物啊,更何况年轻气盛的,不得瑟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那你怎么还一直听我的,自己想通了?”
“我想通?我能想通才是真的有病了吧!我只是觉得,你要我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我现在也不需要到处证明我自己,所以就这样装着也挺好,还有种隐秘高人的感觉。”
莫西凉拍了拍未雪的肩:“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原因的,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未雪回过手也拍了拍自己师父的肩:“你告不告诉我都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我。”